梁周背着电吉他上了台,蹲身调效果器和琴弦,给聚光灯一照,短袖飞快湿透。
田基是人来疯,在后面把架子鼓敲得“咚咚咚咚”,震耳膜。
还没有正式演出,台下已经有破锣嗓子大喊:“面瘫主唱,快躁起来,兄弟们早等着了!”
一阵嬉笑声后,或许在场有不少昨晚的乐迷,也跟着起哄:
“面瘫主唱,嗨起来!”
“面瘫…啊…帅B哥哥,看得人家好是心动…”
“面瘫主…”
杀戮的乐手下了台,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到了后排卡座休息。
黄毛听着此起彼伏的喊声,脸色有些难看,他瞟见好些人在打电话,不过一分钟,竟陆陆续续有十几道身影进了酒吧,比他们演出时,还要热闹。
“三个小子,还没演出,就开始上人。”
黄毛的脸色,越发难看…
而同时,梁周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昨晚演唱后面的两首歌,被场下众鸟人一直喊“面瘫”,他刚穿越而来,兼酒劲上头,没太在意。
往后,要是落了个“面瘫”的外号?
他缓缓起身,对着话筒,严肃说道:“多谢大家来捧场,本人这张脸,原滋原味,绝对没有动刀!”
台下陡然沉寂,随之,是一片“哈哈哈哈…”的嬉笑。
廉思远是昨晚的观众,听过演出后,一夜没有睡好,白天补觉睡到下午六点,就拉着两名室友来了南墙。
他提着瓶啤酒,低声道:“老四,我全身已经开始轻颤了。”
刘宏建喝了口啤酒,眼睛盯着台上,说道:“昨晚的演出,我来南墙十几回,从没见过一支新乐队,能将现场带得这么嗨。”
黄晓铭悄悄问道:“老四、老六,我又不喜欢摇滚乐,怎么回去后也一夜睡不着。”
“看过现场,旋律和律动,影响了人体的神经和反射弧。”
廉思远笑着解释,“这是摇滚和流行的区别,好的流行乐,一听就能入耳,再听觉得舒服,多听几遍又会厌烦;而好的摇滚乐,初听或许不出奇,但是后劲大,越听越有回味、越上头,怎么听都不会腻…”
“老二,摇滚的魅力,就在现场。”
刘宏建也解释了两句,忽地踮起脚,看着那张面无表情的俊朗面容,喜道:“开始了。”
略带失真的扫弦,响起,很普通。
前奏8小节后,鼓点和贝斯齐奏,律动平常。
终于,尖着嗓子的声音,响起:“啊…,你妈妈…喊你…”
“噗…”
廉思远立时笑出声,“学长好叼,又来混演出时间。”
刘宏叹了口气,猜测道:“连续用真嗓吼唱,没人受得了,学长应该是用口水歌开嗓?”
三人几步远处,穿过大半個益州跑来的黑皮,不满道:“老子等了一夜,就这玩意?‘错把犯贱当真爱’,快把车费赔来,老子回去了。”
‘错把犯贱当真爱’老神在在,贱笑道:“急毛,下一首,绝对牛B克死你。”
“敢犯贱,定斩不饶!”
黑皮举起啤酒对吹,来都来了,多听一两首也无所谓:打车,还花了26块大洋呢。
后排卡座。
黄毛和他的杀戮乐手,没有半句嘲笑,昨晚他们下了台,后面的演出,几次想要走,终究从头听到了尾。
称赞,是不存在的。
杀戮的贝斯手背靠着沙发,望着台上一动不动的那道身影,嘀咕道:“这首歌,和后面的那三首,不管是词曲、风格、riff,相差都太远了,真不敢相信是出自同一支乐队。”
黄毛心中一动,两眼微眯:“大肥,有没有可能,是抄袭国外?”
大肥是杀戮的吉他手,想了想,低声说道:“后面三首,有用到五声音阶,不像国外,或许是国内的大牌…”
黄毛点头,回去后找人打听打听,敢抄袭大牌的作品,来装逼,一定要让三人在益州地下无处立足。
几人琢磨间,搞怪的歌声,完结。
台下观众再忍不住,乱糟糟喊道:
“靠,面瘫主唱,我们要嗨,我们要躁,我们要爽。”
“面瘫主唱,别瞎混时间,这是犯罪啊!”
“面瘫主唱,给姐姐笑一个…”
梁周充耳不闻,电吉他激烈扫弦后,需要微调弦音,趁机对着效果器,又混了半分钟。
四十年的人生经历,有很多办法偷奸耍滑,让消费的老板们挑不出一丝毛病。
他看向身后,让队友有个准备,没有报出歌名,右手拿着拨片在六根吉他弦间,轻灵,跳动,就像纤长的十指,在鉴赏绝世的美女,让荒闲的绝密之地,渐渐生出了润意,然后,雨意盎然。
飘忽而阴暗的情绪,一层一层,在酒吧里的各个角落,铺叠。
台下骤然响起一片欢呼。
有哥们拉破了嗓音,尖叫:
“牛…B…啊,面…瘫…主…唱…”
“对了,就要这种味!“
“啊(破音),面瘫主唱,向我开炮,狠狠来吧。“
“…”
黑皮嘴巴微张,两脚似乎被人操控了,不由自主就打起了拍子,“咦,简单的分解RIFF,就能够带动肢体。”
不等他回过神来,震荡人心的有力鼓点、能超控肢体的贝斯律动,为电吉他延迟分解营造出的一片死气幽暗,带来了生机。
突然,烦闷而燥热的夏夜,有人在缓缓述说,冷漠,没有一丝情绪。
“每…天…都…在,
一…点…一…滴,
慢慢的…失…去,
还是…在这…里,
贪婪的…呼吸…”
黑皮晃动着身躯,看向台上那张面无表情的俊朗脸庞,仅吐出了两个字:“牛B!”
还觉不够,又补了两个字:“确实!”
‘错把犯贱当真爱’极为得意,伸出手,贱笑道:“哥们是10年的老乐迷,一百块拿来,你输得不冤。”
“冤!”
黑皮摇头,愿赌服输,掏出钱递了过去。
几步远的地方,有人在兴奋嘀咕:
“我cao,学长重新配了器,迷幻的味道比昨晚更浓,律动却更为鲜明。”
“确实,现在的鼓和贝斯,紧凑许多,搭配得几乎恰到好处…”
随之,再也听不到理智的议论声了,因为台上那道身影在狂扫电吉他,微仰了头,对着话筒陡然爆发:
“怎能…怎能不这…样…
怎能不这样度过每一分钟…
昨天昨天和今天…
昨天和今天有什么不同…”
周围的人如打了鸡血般,尖叫声连连不断,看似一片乱糟糟,翻来覆去就重复着两个字:“牛B!”
黑皮的心中有些酸,本来还想找人组乐队,傲视益州地下,看了这种现场,瞬间提不起多少兴趣:“益州这鬼地方,啥时候有玩弄极端情绪的摇滚乐队,且这么…溜?”
管它许多,身体已经忍不住了,先嗨了再说,遂跟着周围的人挥手高喊:“牛B。”
如此气氛下,舞台中间那道身影还是没有半丝表情的变化,面瘫无疑。
梁周来这搞摇滚,没有情怀,就是务实的为了钱,40岁的灵魂,经历了人生的起起落落,唱出嘶哑的歌声,心情极为平静。
田基激动的打着架子鼓、张阳摇晃着拨弄贝斯,听一浪高过一浪的“牛B”呼声,他俩相视而笑:这场子,已经TMD嗨翻了!
后方卡座。
黄毛看着前面躁动无比的人群,心情有些郁闷,举着啤酒闷吹。
杀戮的吉他大肥,摸着下巴,琢磨道:“阿鹏,要不,咱们试试这种乐风?”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