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周被喷了一耳朵，忙把手机移远。

旁边，苏馨对虎皮辣椒情有独钟，严厉的呵斥：“梁周，我在教学时，不准做私事！”

“…别聊了，耽误时间，课时费不退的，来，跟着老师唱。”

朱佳莹将苏馨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扬起小脑袋吟出一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音阶。

“苏老师稍等，马上就好。”

梁周稳稳的应付，把手机移近，越发恭敬的说：“赵总，我的唱功是弱点，极需提高，有事明天再聊吧。”

赵昊见通话被挂断，更怒了。

当领导的，熟练运用PUA这么技能，还可自如的调节力度，本想着拿捏拿捏+熬一熬，打压艺人膨胀的气焰…，没TM熬成！

看来，新晋的明星主唱，真没把他这娱乐事业部的老大放在心里。

要是小艺人，孙总不会在意，娱乐事业部就能处理，梁周绝对不算小艺人，如今星蝶旗下的艺人，没谁比他更能捞金了。

所以，还得向上面请示。

赵昊扯了扯领带，慢慢的燃了支烟，拿起电话恭敬的汇报：“孙总，梁周今天回了京都，我本来约他…”

至于汇报了什么。

梁周肯定是不知情的。

他和民歌妹们吃了晚饭，教学工作仅持续了大半个小时，就散伙了，妹纸们的学习和工作都挺忙，就他这走红的明星主唱反而闲下来了。

在夜色里，边走边欣赏央音的各式美女，出了后门便打车回了西三环。

此前，他办两场婚礼，梁总已休息了两周，期间当家艺人也在休假，齐楚文化损失了大笔钞票。

一回京都，梁总就领着萱萱出去撸商演了：妹纸有新单曲维持人气，捞钞票的机会密密麻麻，远比乐队吃香。

客厅就有两道熟悉的身影。

梁周洗漱后，坐在沙发上拥着媳妇一边看电视，一边静听两位家属闲聊，嘴角忽然抖了抖，“梁总真要炒股？”

刘颖说漏了嘴，也不遮掩了，“股市天天在涨，成交金额逐日增加，申城指数突破了箱体震荡已近3200点，再等，会错过一波大行情的。”

谢璐悠闲的啃着苹果，含混道：“楚楚做事向来风风火火，这一点，梁二不如楚楚。”

梁周当小老板时干实业，对务虚的股票市场很不感冒，直摇头，“把白花花的钞票送给庄家和资本家，咱们拿一堆飘渺看不见的玩意在手里，连废纸都没有一张，毫无用处！有闲钱就囤房，房子在手，咱们还能轮着住…”

要不是梁总心野，他对媳妇的工作绝对支持，一投就是千八百万，明显把路子走歪了。

刘颖是梁总的小跟班，扳着手指数，“老公，姐囤了…12套房啦，房租不够付每月的房贷，都不如银行五年期利息高呢。”

“那些房子都是三环附近的吧？”

“二环以内，一套要好几百万！”

“咱家有钞票，房子这玩意，不买便宜的，就得买贵的！”

“咯咯，你去给姐说。”

“梁二你真…”

第二天，周一。

梁周一大早爬起床，和两名家属吃了早饭，分头上班。

老宋在休假，领导办公室自然不用去。

他直接上至8楼排练房，抱着电吉他爬格子，坐等新领导的召唤。

小老板知道，摆烂也要讲究分寸，不管不顾的莽，双方到了互看生厌的地步，等同直接走人。

这回，赵昊怕艺人又开溜，10点一过便打来了电话。

梁周进了新领导办公室，没一屁股就坐，恭恭敬敬的说：“赵总好。”

赵昊三十八九岁，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看起来较老宋少了几分江湖气，更有艺术行业领导的派头。

他与新晋的明星主唱接触极少，内心微有意外，一脸严肃的坐在办公桌后：“公司的培训非常完善，艺人必须听从公司安排，按时完成任务，不得懈怠或拖延工作进度，这是公司的规章制度，在合约内写得明明白白，之前你接到工作安排，为什么不遵守？”

梁周站在办公桌前乖乖听训，稳稳道：“宋总给了我20天的假期，行程已经安排好，所在的地方又比较偏僻，我接到赵总您的电话已经尽快赶回了公司，好在未超过期限。”

赵昊扶了扶镜框，借此坐直了背，暗想：“看着年轻，并非意气用事的人呀。”

不打压，没法谈正事。

“手机为什么关机？艺人必须保持联络通畅，违反合同约定，公司有权对艺人进行严厉处罚！”

“赵总，我在老家的深山探险，途中存有不可抗因素，出发前已向宋总报备过。”

“…”

大半个小时后。

梁周应付得口干舌燥，毕恭毕敬退出了新领导的办公室。

以乐队现有的名气，娱乐事业部的经理，来谈重签合约？真敢想！

8楼的排练房也懒得去了。

小老板出了天润大厦，一边走，一边联系精神小伙：“阳子，告诉小基基，地下风格的专辑暂时不考虑录。”

赵阳的异姓兄弟姐妹多，消息来源也多，非但不愁，还笑嘻嘻的：“Cao，谈崩了？”

梁周走到了昨天那家餐厅，平静的说：“公司现在的情况不对劲，咱们得看一看，店大会欺客的…”

“行。”

赵阳很干脆，补了句：“兄弟，我和基哥都听你的。”

去年，不过是想赚几包烟钱，拉来了面瘫主唱搞乐队，如今帮扶妹纸的钞票特别充裕，异姓兄弟的队伍持续膨胀，精神小伙至今感觉奇幻而美妙，做梦时常常笑醒，回了老家曾半夜偷偷爬起床数一捆一捆的钞票。

对涉及乐队的大事，绝逼信任主唱。

田基坐在旁边翻合同，凑近了脑袋，大声说：“二周，《天下》彩铃炫铃两個月的分成，少说几十万，没见到一毛，咱们直接走人算球？”

梁周知道闷骚小伙看着老实，精明的一批，摇头：“小基基，音乐圈不大不小，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凡事不能做绝了。”

又聊了几句，收起手机。

他走进丽轩餐厅，要了昨天那间清幽的小包间，点好几样清淡的菜品。

不久，有道熟悉的身影拎着包进来，反手关紧了门。

梁周见那张脸庞恢复了光彩，容貌虽然比不上女艺人们，五官仍很精致，微卷的短发披散在肩上，整齐利落，显得干练而又不失成熟的女人味。

他拉开软椅，赞道：“丹姐今天的气色真好。”

“姐昨晚一觉睡到了天亮。”

齐丹将手里的咖啡递给了他，先取下米色的风衣搭在椅背上，才坐到了旁边，“如何？”

“时间，能解决一切烦恼。”

梁周喝了口咖啡，挺香，转而给经纪人盛了碗汤，低声道：“明天，我们要和雨霏她们到西南地区采风，为新专辑做准备，这是乐队非常重要的工作…”

齐丹微怔，小口小口啜完了汤，凑耳道：“咱们商演邀约挺多的，一去十来天，会损失不少出场费，…你联系一下唐总，让那边暂时不要拨付代言的后续款项？”

“丹姐，我们是重合同守信用的艺人，传出去会影响名声。”

梁周不缺钞票，资本家更不缺钞票，在资本家那里欠下人情，账是赖不了的，想还债？钞票没用，以后付出的就多了。

他又给经纪人盛了碗汤，笑道：“回来时，应该有结果。”

“唉，那就等等吧。”

齐丹点头，埋首慢慢啜着汤，不再多说。

梁周扒拉了两碗米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话，瞧经纪人穿了件简约的白色衬衫，小巧精美的耳环与颈间佩戴的白金吊坠相得益彰，往后是…

齐丹脸颊渐渐泛红，放下了碗筷，起身拿来了手提包。

深色的高腰裤，紧绷，显有极是圆润的弧线…

午饭后。

两人距离不远不近，走出丽轩餐厅。

梁周上午已经练够了琴，向经纪人吱了一声，溜去了央音。

齐丹眼眸里洋溢着一种温暖而又明媚的气息，嘴角微微上扬，似乎犹在回味美好的菜品。

她拎着手提包晃悠回了办公室，与女秘书聊了几句，从抽屉里找出一叠合同复印件，翻到关键人条款，一字一字的默念。

合同，昨天已经看了无数遍，仍觉看不够。

齐丹脑海里浮现出那张俊朗面容，暗想：“当时不过是一支地下小乐队，宋总怎么会答应？”

遂，拿起手机发了条短信：【宋总，二周他们明天去桂西…】

对面很快回复：【那小子有什么想法？】

齐丹露出思索的神色，只，除了…，那人好像并未透露什么想法？

她无奈的点击手机屏幕：【他说，时间能解决一切烦恼】

宋皓看乐了，合上手机，暗骂：“年纪轻轻，滑不留手！”

他给对面甩了支烟，继续讲，“…进入2000年后，为国内摇滚圈捧出两支顶尖乐队的操盘手不多，我肯定算一位…”

胡科明抽着烟，一阵烟雾缭绕后，问道：“写一篇介绍宋哥的文章？挖掘【梁周与铁板烤鱼】背后的伯乐？”

“我们孙总会不高兴的，以后还要混音乐圈，没必要闹得太僵。”

宋皓慨叹一声，掐灭了烟，“《天下》和《赤裸裸》两首单曲为国内摇滚圈打出了一片空间，【搞摇滚也能赚大钱】，我宋皓作为制作人，值得一提…”

大高管与搜虎娱乐的编辑热聊摇滚，到5点半，还意犹未尽。

只，没准备再管晚饭。

两人出了茶室，握手告别。

宋皓望着车跑得没影儿，一路往前走，拿起手机说，“过来，我在东二环…”

半个小时后。

梁周打车赶到了东二环的佳笼坊。

进了包间，他见领导面色红润，显然休假休得很舒心，喜滋滋道：“听说这儿的小笼包皮薄馅足，汤汁丰富，味道鲜美，就是1笼要好几十块，没舍得来。”

“管够。”

宋皓指了指桌面，笑呵呵的问：“喜糖呢？”

梁周一愣，这事忘球了，心虚道：“不是要低调，哪敢准备啊？”

“难怪丹丹、若琳她们对你小子有意见，快抠出门了。”

宋皓笑骂，拿起筷子开吃，干掉2笼小笼包后，心满意足了。

大高管拍了拍肚皮，慢悠悠道：“公司高层眼里，【铁板烤鱼】是我宋皓的嫡系，无论你怎么听话，很难让人放心，除非…高层胸襟特别宽广。”

梁周点头，送了个包子到嘴里，细嚼慢咽。

当初走了小老板马季的关系，老宋把他们签到了星蝶，不然，一支新成立的地下乐队，连小样都没有，很难进大唱片的。

在星蝶，老宋就是乐队签约的关键人：关键人有所变动，乐队的地位也会随之变动；关键人一跑路，乐队在星蝶就很尴尬了。

公司运作艺人，“信任”二字很重要，随时挂在嘴边的合约不能保证艺人的忠诚。

名、利，或许能。

艺人不是傻子，没见到丰满的名和利，谁会献忠诚？

老板们更不是傻子，投入大把的真金白银和资源，去帮抚不可信的艺人获得名和利？想都别想！

所以，老板和艺人之间一旦失去关键人的纽带，越走越远是业内的普遍情况…

宋皓看他不出声，燃了支烟，继续说：“带出N25乐队，花了我4年时间，现在刚有了点成绩，…又闹岔子。我已到了中年，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人白耗…”

梁周一听，必须说话了，“宋总精力充沛，马哥完全不能比。”

宋皓是真老练，情况未确定前，不会露了口风，“我现在是混吃等死，和你马哥一个鸟样。”

换家大唱片？或开公司？以大高管混迹音乐圈多年的人脉，反正是饿不死的。

要能稳住手里的艺人，底气更厚，情况更明朗。

话，已经说够了。

遂起身，长叹了口气，“一支好乐队，自身实力很重要，也得懂行的人运作。”

“宋总说得对。”

梁周重重点头，知道领导没结帐，忙让身材火爆的美女服务员打包。

普通的、蟹黄的、鲜虾的小笼包各要了3笼，带给两位家属尝尝，吃不完，留着明早蒸热，早餐也有了。

“你小子真抠。”

宋皓笑骂，大手一挥，让他先滚。

随又让美女服务员打包，带回家，能给老婆孩子当宵夜。

梁周拎着一堆口袋出了佳笼坊，在路边打了辆车，暗想：“老宋怕真要跑路了！”

当初选星蝶，想着是借鸡生蛋，如今混了几个月，小老板有阅历，隐约理解星蝶为什么会逐年减员了。

老宋一跑路，乐队不用陪违约金，轻轻松松找出路。

至于高层会如何如何挽留？

天真。

前世宝岛的流行天王走红势头很好，还被恩师给卖了呢。

艺人，在资本家眼里就是捞钞票的工具，也随时能被换成钞票，可别以为自己有多牛逼。

只，结果未出来前，没必要掺合星蝶的烂事。

去外面躲一躲是很明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