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此刻奥蕾祢佴那些复杂的回忆，卡尔肯定是不知道的。

唯一让他感到好奇的是这个自称“奥蕾祢佴”的刺客似乎他之前听过。

法兰克三号上教会特斯卡的孙子“奥雷米尔”，和现在他眼前这个“奥蕾祢佴”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挺像的。

一個喜欢捣鼓那些延寿技术，一个跑这里来玩毒药了。

这么明显的“安排”痕迹，你要说不是帝皇搞了点所谓的“命定论”反正卡尔是不信的。

若非是那股在普通人看来极端痛苦的疼痛，正好撞到了他的“强项”上。

否则他估计这次多少有点够呛。

但想想也挺可悲的，一个人的强项是比较能忍，这也太悲催了。

而就在他感慨打工人的不易时，那股刺骨的疼痛终于消散了下去。

虽然总的来说，这股疼痛也就只是“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的级别了。

但卡尔该做的戏份可一点都不能少。

渐渐收起脸上的痛苦伪装，他用犀利的眼神盯向了对面的奥蕾祢佴。

“闹够了么，带路。”

高高抬起的大棒，最终还是轻轻地落下了。

倒不是卡尔不想追究，而是现在确实不是个好时候。

等两边把一家老小全部介绍完一遍，估计还没等他俩出门凯莉雅就已经凉透了。

并且某种意义上奥蕾祢佴是谁并不重要。

那些控制板就算让卡尔自己去找也用不了太久，他只是需要一个离开大厅的“正当名分”而已。

不过既然有捷径可以走，那再坚持绕路就有点憨批了。

无视了有点愣在原地的奥蕾祢佴，卡尔随手从旁边的架子上又取了一件新的维修服。

手上传来略显粗糙的质感，他知道这件衣服确实也就只剩“皮糙肉厚”这个优点了。

在他看来这件所谓维修服能提供的心理安慰作用，大于实际能产生的保护作用。

不过这里就更奇怪了。

为什么那个所谓的“疯子”能一步升天进入所谓上流社会。

这可比捡到什么外挂牛逼多了。

一路跟在负责带路的奥蕾祢佴后面，卡尔一直在思考这个神奇的问题。

你说这是一种传播腐化的方式吧，也还算合理，但你说传播腐化也就算了，那也不需要请一尊大爷回去供着吧。

终于，在二人拐入了维修通道的阴影后，他在确认了四周没有所谓眼线后便问出了这个令他感到费解的问题。

“和我说说关于那个所谓的启迪到底什么意思。”

卡尔突如其来的提问确实打了奥蕾祢佴一个措手不及。

她还在想着之后怎么解释刚才的那一幕，毕竟袭击上级这种歌罪名属实是有点难整。

不过经过多年的训练，她的本能还是替她完成了上述问题的回答。

“那其实更像是一种对于信仰的扭曲。”

皮质的靴子，踏击在坚硬的混凝土地面上发出清脆的“蹬蹬”声。

听到奥蕾祢佴的第一句，卡尔大概确认了自己之前的猜想。

不过他也第一次认识到了，这个新生组织的实力。

虽然刺客庭名义上隶属于马卡多，并且自称对于帝皇保密。

但显然，有什么秘密能埋藏在那双如火炬般的金瞳下呢。

至少他自己被扔了过来，就已经明示了帝皇早已明白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祂只不过是还有其它的考量罢了。

而这种考量暂时是卡尔看不透，也搞不明白。

接下来，不出他所料奥蕾祢佴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所谓腐化的过程。

之所以需要雇佣其它地方的维修工过来，大概是因为经历过那种腐化的人脑子会多少有点不正常。

为了保证工作的效率，最终才从附近各次星区雇佣了大量的劳工作为技术补充。

但这也反映出了一点，这座完美之城内的腐化早已根深蒂固无可救药。

这座城市早已病入膏肓，并且如果不能及时切除的话，这些腐化会如同癌症般迅速扩散到整个帝国。

到那个时候，在谈什么帝国真理就有些扯淡了。

毕竟如此强大的腐化，足以大批量的撕开现实与亚空间的帷幕，将那些真正的恶魔引导至人间。

因此完美之城不得不被毁灭，也必须被毁灭。

“你要说的大体我能明白，但还有一点我想不通，他们要这些所谓的受启迪者有什么用？”

闻言奥蕾祢佴停下了脚步，似乎是在思考这个信息是否该共享给卡尔。

毕竟某种意义上，马卡多并不希望刺客庭的这些秘密暴露在帝皇面前。

不过显然，从她曾经收到的另一张纸条上来看，帝皇早已知晓了这一切。

=不，绝对的冷酷只会倒向极端，别忘了你想要这些知识的最初目的=

这句话反过来也可以这么说。

=别忘了马卡多创建刺客庭的最初目的=

但奥蕾祢佴也没有急于回答卡尔的提问，毕竟有些东西还是眼见为实好一些。

“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说罢奥蕾祢佴随手推开了维修通道侧面的一扇门。

这些开在列车主轨道旁边的维修侧道，由于深埋地下平常也没有什么打扫的必要，所以往往都会积满一层厚厚的灰尘。

不过这扇门看上去没有积攒多少灰尘，这与常年缺少打理的维修侧道格格不入。

当然，如果只能看出这点信息的话，那卡尔脑子里的那本机械大典可就要嘲笑他使用不当了。

事实上当这道门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时，他就知道找对地方了。

不论从任何一个角度上来看，这里都是布设运维设备的最佳地点。

这里面至少有一台地铁系统中控沉思者阵列的终端。

而一台终端对于卡尔来说已经足够了。

不出所料，跟着奥蕾祢佴走进了小控制室后，位于其中央的一台机器快速抓住了他的眼球。

也不管前面的奥蕾祢佴有什么想法，卡尔快速几步绕开正准备介绍的她直接走到了屏幕面前。

“这玩意要解锁的。”

那是奥蕾祢佴发出的不解疑问。

这种机器都是需要验证身份才能解锁，至少在奥蕾祢佴看来应该算作是某种常识。

可很快，看着屏幕上一排排秘密处死名单逐渐浮现，她知道自己确实低估了这名帝皇派来的使者。

“这些名单被掉包了你知道么？”

看着奥蕾祢佴一脸震惊的表情，卡尔就知道事情可能大条了。

那些所谓的启迪者，之所以被好吃好喝的供起来，完全是为了让他们把腐化打包带出完美之城。

而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这份名单，正是审判庭负责追踪并处死这些启迪者的重要依据。

更加完蛋的事，这张名单不知道被谁给换掉了。

这就意味着在腐化蔓延后，每一艘从完美之城出发舰船，都有可能携带着这些“启迪者”返回他们的母星。

可就在卡尔干着急时，奥蕾祢佴却一脸淡定的回答道：“无所谓，因为我们全部都杀了。”

下一秒，场面突然变的很冷。

卡尔不知道该说什么。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后面，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血腥屠戮。

这可不是佩图拉博搞的所谓十一抽杀。

这是无差别的清洗。

虽然卡尔很清楚，完美之城已经堕落到了此等地步。

随便从里面抓100个人出来，能找到一个正常人都算帝皇保佑了。

如果真的有误伤也只能算自认倒霉的牺牲了。

可证如同那个永远无法被解答的电车难题一般，这种涉及给生命标价的行为永远也得不到所谓绝对正确的答案。

道德比起法律都只是一个指导标准，又更何况是30k呢？

默默地关掉所谓的刺杀名单，抱着略显沉重的心情骇入轨道系统的控制面板。

卡尔如愿以偿的得到了整个完美之城下方运输系统的图纸。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能说不愧是敢自称“完美之城”的地方。

其地下运输系统设计的复杂以及精妙程度，除了某些因为必要技术缺失而做出的妥协外，几乎完美照搬了机械圣典上的某些模块化设计。

也正是这样一套，精妙复杂的复合运输系统才能支撑起如此庞大的一座宗教城市，日常所需的一切。

一幅幅线路图被轻松地拷贝到脑内，很快数种逃跑方案就被卡尔记在了脑中。

由于这里的设备平日里都有极好的养护，所以那些思考器基本都处于正确读写的运行状态。

只要仪器认代码，那接下来的事情都是小事。

想当年63-19上，卡尔可是一人独战一个“帝国”的存在。

只要混沌不玩那些不讲武德的亚空间能量，那他在这些设备中哪怕自称神明也不算过分。

可就在他开始安排从宗教厅撤退后的逃跑路线时，他视线的余光突然瞥到了一辆正在驶过来的列车。

本来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毕竟按照正常的时间表，隔了那么久刚好再来一辆列车路过也没什么太大的毛病。

可他总觉得这里面有点什么毛病。

腐化源并不在隧道内，也不在城市基建内。

这一点他之前落地的一瞬间，就借由展开的终焉形态领域探查过了。

即使有，也只是一种类似“余波”的次生腐化。

那有什么东西可以轻易且快速地跑遍整座完美之城呢？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扭头看了看身后血腥味极重的奥蕾祢佴，卡尔知道事情绝非只是腐化晶体藏在列车上那么简单。

如果只是这样，那刺客庭早就出手把这些列车“处理”掉了。

比起处理一艘艘星舰上的人，显然直接处理这些列车上的显眼腐化源更加容易。

可如果不是借由晶体作为腐化传播网络的媒介，那混沌到底在完美之城内用了啥呢？

听着远处逐渐变的清晰的轰鸣声，卡尔似乎明白了什么。

=欢喜吧！因为我为你带来了福音。=

=神明行走在我们当中=

=祂是唯一的信仰，祂是你们唯一的希望，祂是你们唯一的救赎=

=祂是光明中唯一的黑暗，祂能为你们带来永恒的宁静=

=其名为黑暗……

听到这里，卡尔已经绷不住捂上了耳朵。

他可算是明白了混沌的阴谋了。

最初的腐化源就诞生于那些嘈杂的引擎轰鸣声当中。

而所谓的“启迪”就是这些维修工们逐渐散播到整座完美之城内的。

之所以卡尔之前看到的那群维修工还没有“被同化”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才被换来不久罢了。

这是一种对于信仰的强行扭曲。

更加糟糕的是，在有着亚空间的宇宙中，这种扭曲的信仰除了造一个伪帝出来之外，还会扭曲帝皇本人的意志。

可能这才是，帝皇必须毁灭完美之城的最大原因。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那是站在他面前一脸懵逼的奥蕾祢佴发出的疑问。

恍然，回过神来卡尔才发现自己由于沉迷于分析局势，此刻还依然保持着扭头审视奥蕾祢佴的动作。

这未免让被盯着的奥蕾祢佴有些心里发慌。

她知道，刺客庭的做法的确不符合帝皇人类之主的形象。

可这也是马卡多建立刺客庭的初衷--去做那些不得不做，但又不符合常情的事情。

并不是每个人都乐于为了人类的未来做出牺牲，而在那种情况下，刺客们要做的只是上去顺手帮个忙而已。

但她也不敢在这情况下说谎。

毕竟如果帝皇质问马卡多刺客庭的事情，马卡多显然也不能撒谎。

这种情况下，一个谎言所产生的误导效应，绝对比坦诚的承认事实糟糕的多。

哪怕这个事实会让她丢掉性命，奥蕾祢佴也在所不惜。

至少在进入刺客庭的宣誓内，她已经参悟透了自己死亡的命运。

疼痛是感官的幻觉，绝望是思想的幻觉。

只有在你们安息之后，才会见到唯一能裁定你们功过之人。

也唯有帝皇才能审判你们的罪恶。

她并不是一名善人，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为那样一名善人。

此刻她的也仅仅是因为自己可能无意中“破坏”了帝皇的计划而感到不安。

没有急着将视线从那张几乎被彻底包裹在合成皮肤（synskin）下的骷髅脸上移开。

实际上卡尔还有最后一个疑问没有解开。

和奥蕾祢佴一样，他也有着尚未得到“帝皇解答”的疑惑。

帝皇把他扔过来要让他干嘛？

为了解答这个疑惑，他必须去宗教庭把那个身上布满了疑团的凯莉雅救出来问个清楚。

略微顿了顿并打定主意后，卡尔朝着奥蕾祢佴发出了“用工合同”。

“我必须立刻去旧宗教庭救一个人，你来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