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葛水满腹担忧,可第二天,‘罗天大醮’的一切仪式依旧是有条不紊的在进行。
第二天的第一个科仪是宣榜,经过一小段开坛仪式的热身后,葛水向无尘子捧上神榜,无尘子朗声宣读后焚榜告天。
紧接着是“荡秽”仪式,九峰峰主各执法器,口诵神咒,一时间,金光冲天,连终年弥漫在茅山上空的云雾都一扫而空。
不知是不是眼花,葛水隐约觉得,似乎看到有某些躲在云雾里的东西,也狼狈的随着云雾逃窜了开去。
随着漫天云雾消散,葛水看到茅山九峰第一次露出了云雾中的真身,高耸的上清峰、险峻的天枢峰、古朴的紫薇峰、秀丽的玉容峰……甚至连神秘莫测的北茅三峰,也隐隐透出了身影。
阳光从天而下,照在九峰峰顶,漫出一派金光。竟出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九峰曜日奇观。
虽然葛水和其他人一样,对这平生难遇的奇观很是惊艳,但是昨晚的事情之后,他心头总是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阴影,因而也没有太多的心情欣赏。
由于葛水心事重重,在接下来的“请圣”仪式中,他心神恍惚,甚至出了差错。罗天大醮是要召请一千二百位主神,需要将他们的神牌插布在法坛周围,葛水不仅搞混了两位星官的方位,甚至还差点失手将一位主神的神位跌落在地。
幸亏无尘子将手一台,凌空接住了那掉在半空的神牌,不然大庭观众之下,这可是很掉面子的大事。
“没事,孩子,你是累了吧,不要紧张。”无尘子和善一笑,伸手摸了摸葛水的头顶,安抚他道。
“掌门天师,我……”这一瞬间,葛水很想将自己心中的疑虑告诉这慈祥的天师。
但一想到事前陆修静郑重交代,‘罗天大醮’需要主坛者集中全部的精力,保持绝对的宁静,所以天师事先才需要闭关精修,因而在法坛上千万不能干扰天师的心绪,否则会使醮仪功败垂成。葛水只得又将这话吞了回去。
看来只能等今天的科仪全部结束之后找机会告诉陆黄冠了。葛水心想道。
解下来的“摄召”仪式,葛水也一直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只知道傻呆呆的看着无尘子和九峰峰主口诵圣号,将那一千二百位主神神位依次点亮,无数神祇的圣象临空现身,引得观礼的人群赞叹连连。
……
好不容易等到一天的科仪结束之后,葛水这才赶忙向礼真观大殿内跑去。
果然,他只见陆修静左支右绌,被一大群人簇拥着,正在忙碌的应酬接洽着。
掌门天师结束完一天的法仪都要闭关静修,静心推演第二天的科仪,所以接待外宾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陆修静和其他一些诸峰黄冠的肩上。
“今日的科仪真是盛大啊,比之昨日,又令老衲大开眼界。”只见一个长髯及地的老和尚执起陆修静的手赞叹道。
“哪里哪里,上师谬赞了。”
“茅山此次的依仗,冠绝古今,鄙人从未见过有以如此形式来呈现‘摄召’仪式的,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啊。”另一名来自其他仙宗的青衣玄士也说道。
“鄙门焉敢承此谬赞,玄友客气了。”
……
葛水听着这没完没了的恭维,听多了实是让人生厌,也不知这生性洒脱的陆黄冠怎么受得了。他顾不得这许多,忙推开众人,挤上前朝陆修静说道:
“陆黄冠,我有事想向你汇报。”
陆修静和众人一愣,不知道这明丽的‘金童’怎么上来了。
“葛水,你有什么事吗?”陆修静见葛水气吁吁的跑过来,忙关切的问道。
“那个……昨天晚上……”葛水刚想把昨晚的见闻说出来,忽然却心中一凛。
他见到有一大堆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忽然想到要是昨晚那两人也在这其中,这么冒冒失失的说出来,岂不是会暴露自己,搞不好还会被那人灭口。
想想昨晚那竺僧朗口中的尸解,葛水不禁打了个寒颤。
“昨晚怎么了?”见葛水不言语,陆修静平淡的追问道。
“没事……昨晚我吃坏肚子了……陆黄冠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可以细说吗?”葛水忙改口道。
“这个……”陆修静有点迟疑。
“诶,没事,没事,‘金童’只是吃坏了肚子而已,找紫薇峰要点丹药吃就好了,不至影响大醮,陆黄冠快随我们去用膳吧,昨晚听了您的玄理,令人茅塞顿开啊,可惜没讲透,今天还要拜闻您的高见啊。”
只见有个肥胖的中年修士,搂住陆修静的肩膀,将他向殿内拖去。
葛水不认识此人,仅从他那蓝色袍服,认出他应该是奔雷峰的修士。
“是啊,是啊,小金童有什么事等大醮后再说吧。”其他的人也簇拥着陆修静朝里走去。
“可是……”葛水无奈,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众人将陆修静架走了。
可是这件事情真的能等到大醮后再说嘛?葛水不太确定。
他很想将自己的担心大声说出来,可是又知道这是自寻死路之事,只得强忍着。
这天的晚宴,葛水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连那些美味佳肴都没能让他提起第一天的兴奋劲了。
其他人依旧吃的很开心,乐正绫正兴奋地品尝一道野果酱熏鱼,葛洪、绿珠等人正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在那猜拳拼酒。
这些给低阶修士饮用的虽是低度的果酒,但是也足以让初尝美酒滋味的几人手舞足蹈了。
那司马宗倒是仍旧可恶至极,故意来葛水面前将一些名贵稀罕的食材一扫而光,想以此激怒葛水,好报昨日之仇,可谁知葛水满腹心事,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司马宗如出拳打在空处,毫无反响,只得悻悻而去。
饭后,葛水想再找机会与陆修静面谈示警,可是却发现陆修静早已回天枢峰处理事务了。
葛水无计可施,只得重重一叹气。
“葛水,怎么了?你好像有心事。”一旁的乐正绫看葛水神情不对,忙过来关心的询问道。
“没什么,只是白天太紧张,有些累罢了。”个税很想将自己的忧虑找个人倾诉,可是又怕乐正绫跟着担心,而且那件事情太诡秘,越少人知道越好,便只得搪塞了过去。
“白天的事,你别太自责了,又没给大醮造成任何影响,也没人责怪你。”善良的乐正绫还以为葛水是为了白天醮典上失误的事情自责,忙安慰他道。
葛水知道不能与乐正绫多说,那样只会害她也陷入危险的境地。便只得苦笑着对乐正绫摇了摇头。
不管那两人阴谋的是什么,但愿这件事情不会对茅山造成太大的冲击吧。
葛水心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