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

杜维意识到自己的力气居然这么大，连喉咙都要被自己捏碎。

而他能做的，只有眼睁睁看着，女人一只手轻轻按住自己的脑袋，另一只手缓缓伸向自己的右眼，手指一点一点嵌入眼眶，要把自己的眼睛活生生挖出来。

剧痛就像是钢针一样，扎入杜维的脑袋。

“啊啊啊啊！！！！”

杜维发出痛苦的咆哮，仅剩的另一只手疯狂的在女人身上拍打，但力道却越来越微弱。

他的意识在逐渐模糊，仿佛坠入海底的溺水者般绝望。

杜维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也随之熄灭：“原来死亡这么可怕。”

但就在这时，一声尖锐刺耳的火车鸣笛声响了起来，将杜维模糊的意识惊醒。

天空之上，那巨大的竖眼完全睁开，彩色的瞳孔带来了象征死亡的黑夜。

世界被黑暗所覆盖。

杜维眼前的世界却变得扭曲了起来，那个正要把自己右眼挖出来的女人也越来越模糊，就好像真的是幻觉一样，化作了飞灰，四周的一切更是如同腐朽的墙皮一样脱落。

……

夜之城、D区皇后街道216号。

橘红色的太阳从东方升起，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杜维身上，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此刻。

杜维的模样十分狼狈，衣服、头发、脸上满是尘土，就连脖子都有着明显的巴掌淤青。

他的表情充斥着难以言喻的震撼。

这眼前的世界，实在是太美好祥和了。

如果不是右眼还在持续性的阵痛，而左手也麻木的紧握着，杜维都想要把先前的一切经历，全当做是一场梦了。

“我还活着，我又回来了。”

“原来我的白天就是他的晚上。”

杜维呢喃着，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向浴室，表情也变得极为复杂。

“而我的人生根本就不是一场梦。”

“我只是莫名其妙的被拉进了那个有邪神，有怪谈的末日世界，而当那个世界的夜晚到来，我又回到了这个世界的白天。”

“所以我不知道行尸走肉，没听过哥谭，因为那根本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这实在是……”

“实在是太有趣了……”

杜维站在镜子前，摸了摸自己的右眼，整个右眼都充斥着血丝，并且伴有淤青，连视线都受到了影响。

不过，他的精神却异常亢奋。

明明已经是必死的局面，谁曾想临门一脚居然还有峰回路转。

任谁都会亢奋。

毕竟活着多好去了。

杜维按了一下水流开关，正想要洗把脸，却反应过来，自己的另一只手还处在麻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

不由得。

杜维皱起了眉头。

他的左手先前被那个诡异的女人碰了一下，然后就变得漆黑一片不受控制，甚至还差点捏碎自己的脖子。

不过，在那个女人曾经如同幻影一般化作飞灰的时候，他记得自己的左手明明是恢复了控制，而且还下意识的对着那个女人抓了几下，可现在却一片麻木。

“难道这只手就这么废了？”

杜维抓住自己的左手放进冷水中冲刷，尝试能不能恢复控制。

但紧握的左手却没有任何感觉，就好像不属于自己了一样。

这下子，杜维的表情变得难看了起来。

以他的性格，是不能接受身上埋藏着一个不稳定因素。

经历过一次死亡，杜维比任何人都知道，死亡究竟有多么可怕。

就算再不畏惧死亡，可那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痛苦，以及无助的失落感，简直就是顶级折磨，任谁也不想再经历一次。

“如果等到天黑，在一只手被废的情况下，我再次被拉进那个世界，活下去的希望会更加渺茫。”

杜维脸色阴晴不定的盯着自己漆黑的左手。

随着时间流逝。

他的眼神也从犹豫挣扎，开始被冰冷和狠辣所替代。

过了一会儿。

杜维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拨打了夜之城第一医院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你好，我是D区阳光私立精神病医院的杜维医生，我想预约一间手术室，对……你没有听错，我有相关证书，我要亲自给自己截肢。”

“时间我希望在一个小时后……我很急，可以加钱……”

“等等……”

杜维眉头一挑，眯着眼睛打量着被冷水冲刷着的左手，左手依旧漆黑一片，但颜色似乎比刚刚要淡了那么一些，而且好像恢复了一点知觉。

再试着控制左手，手指也微不可查的颤动了一下。

电话里，第一人民医院的护士还在催促。

“杜维医生，我和科室沟通了一下，如果你愿意多加点钱的话，一个小时后可以给你临时空出一间手术室，但我们这边建议由医院的主刀医生为您截肢，后续的手臂移植我们医院也能更好的完成，你觉得怎么样呢？”

“杜维医生？你还有在听吗？”

“嗯……我还在听，不过我这边临时决定不截肢了，实在不好意思。”

说完，杜维也不管那护士有多么气急败坏，立马挂断了电话。

……

一个小时后。

杜维躺在溢满水的浴缸里。

他闭着眼睛，整个人都被冷水淹没。

哗啦一声。

杜维从浴缸里坐了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水渍，无比好奇的打量着自己的左手。

此时，紧握的左手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肤色，除了略显苍白以外，根本看不出一点异样。

不过。

下一秒，左手就再次变得漆黑一片。

然后在杜维的控制下，左手又迅速变成了正常模样。

“这算是什么？我的左手因为被那个女人控制过，所以也产生了奇怪的变化？可以控制变色？”

“不，还不止这些。”

杜维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漆黑的左手没入了墙壁和浴缸的阴影之中。

没有阻碍！

就好像这只手，拥有着阴影的特性。

就像是打开新世界大门一样，乐此不疲的控制着左手来回变动，直到身体身体吃不消才停了下来。

“呼……”

“没想到使用这种能力，居然这么消耗体力，不过我总感觉这能力应该还有别的用处。”

杜维自顾自的说了一句。

然后，他试着控制左手手掌松开。

稍微有点吃力。

几次伸握都没有成功。

杜维并没有放弃，他推测自己的左手有可能是因为神经信号受到了影响才会这样，很快就能恢复正常。

于是，他又一次次尝试。

最终，左手的手掌开始缓缓伸开。

然而下一秒。

杜维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

因为在摊开的左手掌心之中，竟然有着一只完整的眼睛。

眼睛和正常人的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瞳仁却是碧绿的，像是从昂撒众合国的白人眼眶里挖出来的一样。

恍惚间。

杜维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在那个女人化作飞灰的时候，自己的双手往它身上不停的挥舞，那时候好像是抓住了某样东西。

只是。

他也不能完全确定。

因为那一瞬间，自己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世界的异变上，至于有没有抓住什么东西，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

杜维越想就越觉得诡异。

他盯着这只眼睛，语气复杂的说道：“这只眼睛，该不会是它的吧。”

他很清楚的记得，那个女人的眼睛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活生生挖掉的，再加上它又想要挖掉自己的眼睛，所以这只眼睛要么是它的，要么就是它从别人身上挖的。

但杜维觉得应该是前者。

因为此刻，他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这只眼睛似乎拥有着生命。

杜维拿着这只眼睛放在自己眼前。

这种感觉非常的奇妙。

无论是指尖传来的那种滑腻腻的诡异触感，还是这只眼睛里若有若无的恶意，都让杜维感觉，像是有一个人在盯着自己一样。

杜维摇摇头，站起身离开了浴室。

换上一身衣服，杜维将那只眼睛放进口袋里，一边整理着衣服上的褶皱，一边对镜子里的自己亢奋的说道：“023号病人，欢迎来到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