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正在接受抢救的武藤双六从昏迷中半醒不醒,喘着粗气重复着孙子的名字。
被困在海马乐园里的游戏紧紧握着爷爷留给他的卡组,从中仿佛感受到了鸡酱的心跳。
他有一种没来由的直觉,只有用这些承载了爷爷灵魂的卡片打倒海马,才能让爷爷回来,否则他就要永远地失去鸡酱了。
“游戏,看到下一个关卡入口了!”杏子又抱起了乔治。
城之内振奋道:“我们正一步步地接近海马那个混蛋,快走吧!”
在他的监控室里,海马观察着游戏和他的朋友们已经到达了DEATH-T:3。
虽然他认为这依然没超出偶然的范畴,但他也意识到自己低估了一些因素。
“他们的合作意识出乎意料地成为闯过关卡的关键……有必要继续剪除游戏的羽翼呢。”他微笑着评论说,“所谓的友谊只是一种幻觉,每个人都最关心自己。当不再是‘同生共死’而是‘你死我活’的情况下,为求自保而背叛同伴才是天理!DEATH-T-3会证明这一点的,哼哼哼……!”
当游戏和他的朋友们来到DEATH-T第三层的入口时,乔治这个四岁的小屁孩终于睡着了,趴在杏子怀里呼呼大睡。
“这……这是!”进去后,他们看到的是一个空荡荡的白色房间。
什么也没有。
“门又……”砰的一声关上了,游戏已经适应了这样的惯例,懒得多吐槽。
“那么……”城之内道:“在有提示说明前,先找找出口的线索吧。”
四人找了一圈,什么机关或按钮都没有,只有白得能让人引起略微晕眩的墙砖。
直到美穗抬起头道:“天花板好高啊,上面太黑了看不到顶……啊!墙壁那里有个洞!”
“难不成要我们爬到那里去?”杏子不敢置信道,“那不可能吧,离地面少说也有十几米呢!”
城之内恼道:“可恶,这下子就没法继续前进了!”
游戏垂头丧气:“难道……走进死胡同了吗,海马那家伙从一开始就……”
“不要放弃,先等待一会儿看看会发生什么吧。”城之内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
四人坐到地上,面面相觑,起初还一起骂一骂海马,但过了一会儿骂也骂完了,大家都安静了下来,眼观鼻鼻观心不知该说些什么。
游戏打破了一下沉默:“本田他不知道怎么样了……和沮先生一起消失了这么久……”
“本田不会有事的,那个傻瓜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城之内不想说“死”这个字眼。
杏子道:“但是沮先生这次恐怕真的是敌非友,那本田的失踪很可能跟他有关。”
美穗道:“不过沮先生人这么好,就算和本田打起来了肯定也会手下留情的,本田君一定会平安的……”
杏子见大家因为本田的话题愈发沮丧了,打岔道:“说起来,乔治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睡呢。”
美穗道:“因为这孩子也吃了很多苦头吧,小孩子精力旺盛但睡起来也香,估计能睡很久。”
“……”
话题慢慢到头了,场面又回到了沉默。
等了很长时间,这个地方依然什么也没有发生。
空气变得愈发凝重,安静反而带来了压力。
吃喝拉撒这样的现实问题在众人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海马究竟想干什么?难道是要看他们毫无隐私地解决生理问题,还是要逼他们自相残杀?抑或是干脆耍无赖想把他们饿死在此地?
“对不起……对不起……大家……”游戏突然崩溃地用拳头砸在地板上,“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游戏,你这小子!”城之内揪住他的校服夹克,“你再说一遍看看?”
杏子急道:“城之内!别这样!”
美穗也被他突然的粗鲁行为吓了一跳:“怎么啦城之内……?”
“别说蠢话了,游戏!”
“城……”
“你真的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会跟你来这里吗?”城之内向他吼道,“因为我们是伙伴啊!”
“……!!”
杏子无奈地笑了笑:“总之城之内先放开你的手吧……毕竟你不再是以前那个爱欺负人的城之内了对不对。”
“包括本田也是,我们以前就是无药可救的不良少年……”城之内闻言确实松开了,但手还停留在空中,“生活在一个无药可救的社会里,我的父母也无药可救……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游戏,我说的是在遇见你之前!”
“哎……?”游戏回忆起了九月初的那个下午,城之内抢走了他正在拼的千年积木盒。
“像个小孩儿般单纯,善良过头,老是吃亏……我最初见到游戏时很火大!觉得这人真是傻瓜蛋。”然而城之内现在说,“但是……我生的不是游戏的气,而是生我自己的气。”
美穗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噢,我先前和本田君一起打工的时候,他也和我倾诉过类似的说法……他说以前心烦意乱的时候,就会想找人打架。谁都可以,地痞流氓也行,甚至是根电线杆也行,只想找茬,然后用力地一拳打过去……但打完之后才发现,其实最想打的人……不就是他自己吗。”
杏子惊讶地看着美穗。
“是啊。”城之内点头赞同,拿起游戏胸前的千年积木道:“游戏,我接下来要说的你想笑就笑吧,但我还是想说,我以前曾经把你的积木偷走了一块。”
游戏还记得自己临近拼好后发现还缺了一块,正当自己绝望时爷爷上楼来,把那最后一块拼图交给了他,说是一个年轻人冒着雨匿名来送给他的。
“还给你的时候,害怕会被你嘲笑,所以我鼓起了一生中最大的勇气。但是,那个时候……我有点喜欢上了这样的自己,那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
那是城之内有生以来第一次深刻体验到当个好人的快感。上天赐予人的秉性中有善也有恶,而发扬善的那一面让城之内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
“所以游戏!所谓伙伴——就是喜欢对方,在不知不觉间也喜欢上自己,所以才会走到一起的啊!”城之内用看似基情满满的发言唤醒游戏的斗志,“如果你感到伤心痛苦,就让我一同分担吧!那样,才是伙伴啊。”
“城之内……”游戏已泪流满面。
“我是绝对不会放弃希望的,也不会抛弃你的。懂了吗,游戏?”
“嗯……嗯……”游戏擦去眼里的泪水。
杏子感慨道:“孤零零一个人的话,谁也无法喜欢上自己的。人生这场游戏,胜利条件也许就是能否喜欢上自己呢……”
“我有件事,一直瞒着你们……”游戏坦白道,“我感觉在我的身体内,还有另一个我存在。”
城之内和美穗惊道:“另一个游戏?”
游戏点点头,决定不再向伙伴们隐瞒任何事情:“自从我完成了这个千年积木后,偶尔会失去意识和记忆……每当那时,我在想我是不是变成了另一个我所不了解的自己,会不会伤害了大家或者其他人……”
“游戏果然注意到了……”杏子暗暗想道,毕竟她已经从沮英菇那里早早就知道了暗游戏的存在与性质。
“我很害怕……我曾向千年积木许愿想要朋友,后来果真和大家好不容易成了好朋友,但传说这种满足愿望的东西到最后都会以悲剧收场,我怕如果你们知道了我的精神分裂,会不会离开我……!”
“游戏!?”美穗第一次略带生气地对游戏说话,“你难道认为,我们是因为被某种魔法力量操控才会和你成为朋友的吗?不,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城之内道:“就是啊!我发誓,就算你心中有另一个你,我们也永远是朋友!”
“没错,不管是哪个游戏,我们都是朋友!”杏子意味深长地笑道,“游戏,不要害怕你的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你,相信我,那一个你也绝不是一个坏人,绝不会伤害我们的,相反他还救了我很多次,很厉害很帅气,我们不仅不会害怕他,还会喜欢他呢!所以游戏,不用惧怕喔~而是接受他吧!”
“谢谢……你们……”游戏再次感动得泪眼婆娑。
他以为暗游戏只是他精神分裂出的另一个人格,从此游戏才能放下对里人格的戒心,从而自由变身。
美穗忽然道:“米娜,其实美穗酱也是事情,一直想告诉大家……”
“哎?你不会也有另一個人格吧?”城之内楞道。
“不是啦,和这个相比还算比较普通啦。”美穗哭笑不得。“美穗酱……下个学期,就是美穗酱和大家在一起的最后一学期了呢……”
游戏惊道:“哎?!美穗你要……转学了吗?”
“是的……”美穗脸上写满了不情愿,“是因为父母的工作和其他原因,他们决定要移民澳大利亚了,我也必须跟着一起……”
“啊这……”杏子知道这种客观原因导致的转学,实在是没法劝说改主意什么的,只能咬着嘴唇牵起闺蜜的手握紧。
“呜呜呜~”美穗一把抱住杏子,哭道:“美穗酱不想和大家分开!”
杏子抚摸着她的背,只得反过来劝说她离开:“美穗,没关系的……就算我们身隔千里,我们的心也一样会在一起……再说了,都快21世纪了,我们不是还有电话嘛!又不是永远不能再见了。”
城之内道:“对哦,你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美穗酱问过爸爸妈妈,将来能不能回日本读大学。他们说,除非美穗能考上东京大学。”东京大学可以说是日本最好的大学,而美穗家教特别严,父母有此要求也是不令人意外的。
但东京大学当然很难考,而美穗的成绩也只是平均水平而已,所以她只能毫无把握地回答不知道。
如果大学在国外读,而且父母又已经全家移民海外的话,那将来工作和生活也大概率更适合在国外,就算回日本也只会是偶尔旅游探亲,和杏子等人的联系必然渐渐淡了。
他们也都不是小孩子了,稍微一想就能想到这点,所以也不会幼稚地以为将来某一天大家还能回到现在这个样子,于是空气中离别的伤痛更加积郁了。
“唉……这件事,你告诉本田了吗?”城之内叹道,他知道自己的好兄弟一直暗恋美穗,这样一来最受打击的大概就是他了。
“还没有,美穗酱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正好刚才城之内你说的那番话,我才和游戏一样鼓起勇气说出来的。”本田作为一只持之以恒的舔狗,美穗当然不可能完全感觉不到他的真心。或许也正因如此,她才会下意识觉得本田不在的场合更容易把话说出口。
“唉……”城之内再次叹了口气,“那……还是尽早找个机会告诉他吧,拖得越久就越……”他一时词穷不知该怎么措辞,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美穗点点头,小声地嗯了一声。
“对了!这个雪白的房间,有没有让你们想起画布?”杏子来了灵感,微微一笑掏出了一支记号笔:“大家把手背伸出来!”
城之内问道:“为啥啊?”
“快伸出来就对了!”杏子看向美穗:“美穗,你双手都要——替本田的。”
她又看向游戏:“游戏,你也两只手,毕竟有两个你嘛!”
四个人六只手,指尖碰在一起,杏子用记号笔在大家手上画了一个圆形的笑脸,作为友谊的象征,每只手上是六分之一。
“什么啊这是——”城之内嚷嚷道。
“听着!以后毕业各奔东西了,如果一个人难过的时候,一定要想起这个笑脸,想起曾经和伙伴们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我要是去纽约学跳舞的话,也一定会想起来的。”杏子伤感地微笑着。
“原来如此……”城之内提议道:“既然这样,要不要再把沮先生也加进来?我觉得,他也是我们的朋友,虽然现在他和本田失踪了,还有可能在与我们为敌,但我相信他,不会真地背叛我们的!”
游戏闻言想起了当初美穗手表被偷事件时,自己被小偷按在街机厅地下一层殴打,多亏沮英菇及时赶到救了下来,当时他就说“竟敢打伤我‘朋友’”,游戏对这事一直记在心里,记忆尤深。
“我同意!”游戏立刻道,杏子和美穗也没有意见。
城之内笑道:“那就由我来替沮先生!”
他也把左手伸了出来,大家把笑脸重新拼合在一起,杏子把沮英菇的那份在城之内的左手补上,把这个笑脸扩得胖了一些:
“虽然记号笔的墨水很快就会消失,但在我们心中,这个圈是永远不会消失的!”
“嗯!”三人异口同声应道。
就在此时,一个巨大的立方体从四个人上方高不见顶的上空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