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坤宁宫。

周皇后蜷缩在皇帝的怀里，一手捋着秀发，一手用抓住他的的胳膊，拒绝了他再次吃早餐的要求。

“皇上，该早朝了，别耽搁了正事儿。”

听着软糯甜腻的声音，看着肌肤如玉的美人，朱由检将她搂紧。

“朕是皇帝，每天上朝比那些大臣到的都早，今天让他们等着。站到日上三竿才好呢！”

皇帝的声音里夹杂着愤懑，手上却更轻柔了。

“皇上这是怎么了，难道有什么好消息？好多年都没见你这样龙精虎猛。可不是臣妾推诿，妾身身子单薄，是真的吃不消了。”

“朕知道你不喜议论国事，那些烦心事这也懒得讲给你听。可这件事，朕还是想唠叨唠叨。”

“既然皇帝高兴，臣妾听着就是了。”

说罢，周皇后先给自己穿戴好，开始伺候朱由检更衣。

满嘴牙膏沫子的皇帝，刷着牙，含糊不清地说道：

“你知道，这是洪承畴送来的牙膏，只有你、太后和朕有。可你不知道的是，送回来的还有捷报。”

“难道是开封大捷？”

“岂止是大捷，简直就是天大的喜讯。”

眉飞色舞的皇帝，差点喷了皇后一脸牙膏沫子。

“什么喜讯，说出来，让臣妾也高兴高兴。”

“开封大捷，李自成称臣，你说这是不是大喜事！”

皇帝的话让皇后有些不镇定了，虽然她不涉朝政，但对朝中大事还是略知一二的。

“洪承畴才走了几天，就把李自成打败了？别又是胜了一场小仗，报喜不报忧吧。”

“不会，奏章是洪承畴和周王联名上奏的，监军高起潜也递上了秘奏，不会有误。”

皇帝兴冲冲地说着，坐下来用膳，皇后的脸上也露出喜悦。

“如此说来，的确是件大喜事。听说，洪承畴是雇佣了一个小国的军队帮着他，看来那个小国还挺能打的。”

说罢，给朱由检添了碗粥。

“你这一说，朕还想起了，奏章上说耽罗王不仅亲自上阵，看到百姓缺粮，还给捐了四万石大米，让百姓暂时填饱肚子。”

“看来这个国王也是心善的，有机会请到京城，好好谢谢人家。”

“皇后说的在理，等洪承畴班师回朝，让他一同进京。”

两人在后宫说悄悄话，武英殿里的大臣们可倒了霉了。

平日里，这个时间都散朝了，今天皇帝还没来呢。

这两天上朝的人多了起来。

皇太极挂了，许多明里暗里与清廷眉来眼去的大臣老实了。

开封大捷，又让不少人放弃联络李自成的想法，恢复了信心。

国运依旧在，还得上朝来。

年迈的大臣实在是站不住了，靠在柱子上，被一旁的早朝纪律监督员提醒：站好了，要不然记你的小黑账。

盼望着，盼望着，上朝的声音来了，皇帝的脚步近了。

三呼万岁之后，卷王高坐在龙椅上开口道：

“洪爱卿开封一役定鼎，李自成自愿称臣，条件有二。一、封侯拜相，二、陕甘自治。诸位以为如何？”

这件事周延儒琢磨两天了。

好不容易二进宫，再次当了首辅，要是被洪承畴抢了风头，凭借那家伙的本事，代替他不是没有可能的。

既然有这种可能，不，即使没有可能，也要防微杜渐。

当即轻咳两声，给身后的礼部左侍郎顾修文发信号。

顾修文心领神会，出班启奏：

“启禀万岁，开封大捷乃陛下多日为社稷祈福所致，可喜可贺。然臣犹有疑虑，愿陛下明示。”

“但讲无妨。”

“谢陛下！闯贼此役，主力未损，且兵马云集朱仙镇，可谓是兵精粮足，为何轻易俯首，此乃其一。其二，贼人多奸诈，如张贼既多有反复。洪帅轻信，他日复兵，如何待之？”

这些大臣早把卷王的脾气摸透了：生性多疑，刚愎自用，反复无常，朝令夕改。

所以人家不直说该不该同意李自成的条件，而是种下怀疑的种子，让皇帝自行脑补。

张献忠的例子在那摆着呢，是否同意，你自己看办。

崇祯愉悦的心情如被泼了瓢凉水，难道真的是洪承畴联合周王夸大其词？

“兵部，此事如何看待？”

兵部右侍郎陈新甲对洪承畴也是怨恨在心。

松锦之战时，他是堂堂的兵部尚书，兼北方军区副司令员。

战败后，从一把手变成了三把手，本来就一肚子气。

谁料洪承畴回来了，还成了孤胆英雄。

简直就是他东山再起的拦路虎、绊脚石。

听到皇帝发问，立刻发表自己的意见。

“启奏陛下，荆州总兵左良玉兵败朱仙镇，次日开封大捷。两地相隔仅五十里，两役相隔仅一日，二人既无联系，亦无支援。却一曰大胜，一曰完败，臣不解。”

第二粒种子埋下，第二瓢凉水泼出。

崇祯皇帝更不淡定了，“周卿，你意下如何？”

“皇上，臣以为，左良玉兵败，洪帅虽有指挥不当之责，但其解救开封同样有功。现闯贼求和，不如拖延一二，待其他三路人马抵达，命洪帅统一号令，一举歼灭。从此中原大定，无忧矣。”

他的目的，就是将洪承畴牢牢地拴在开封。

见皇帝犹豫不决，吴甡走了出来。

“皇上，既然众位大臣心存疑虑，不如让洪帅与周王一同回朝，为诸位解惑，再做定夺。”

话音刚落，所有的大臣则是躬身高颂：“臣等附议。”

朱由检看着下面，默不作声。

仅仅龙精虎猛了一天的身体，再次感到疲惫。

说老实话，他不认为洪承畴的奏章是为了邀功而夸大其词。可那么多的疑点，也的确无法解释。

若李自成只是称臣，他还是可以接受的。

可是让其自治，估计那片土地有生之年再也拿不回来了。

自己将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王承恩轻咳了一声，崇祯这才收拾心情，挥了挥袍袖，“今天就到这儿，散了吧。”

乘兴而来，悻悻而去。

看着离开龙椅的皇帝，周延儒暗自庆幸：不错，疑惑的种子这么快就见效了。

过两天，他再扇扇风，点点火，洪承畴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若是再让皇帝想起袁崇焕，把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送进大狱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