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寅补充道:“钱大人说的有理,加之连年的弊政致使国库空虚,今年偏又逢旱灾,南方还好,北方民心浮动。那刘立中登高一呼,便能聚集十万之众,如此的民怨沸腾,安能轻易平之?董霄怯战,安能胜之?”
楚王倏地站起来,将酒杯砸在桌案上,怒道:“董霄误我!”
他指着远处骂道:“这个混蛋居然传信给我说,沿河造船,万无一失。”
龚寅怒道:“万无一失?再过一旬便入冬,何用建造大船?这是在敷衍,在拖延时间呐,我的殿下,那厮恐怕另有图谋。”
“他还敢造反不成?”楚王反问。
龚寅道:“家眷不知所踪,这难保不是他故意所为,为自己安排后路,一旦陛下龙颜大怒,他真的不敢反?大乌国巴不得看到大皖内乱。”
楚王慢慢闭上了眼,良久,他道:“事到如今,你们可有主意?”
龚寅道:“如实禀明陛下,将功补过,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抛出去。”
楚王看着他,片刻后,他道:“如此,我们便又少了颗军中的棋子。”
钱仲道:“一个小小的刺史而已,北三州本就孱弱,实属鸡肋,殿下舍卒保车,这买卖不亏。”
龚寅瞥了一眼钱仲,眼中尽是嫌弃,一股子商贾做派。
楚王一拍桌案,似是下定了决心,道:“就这么办,本王这就进宫面见父王,陈述利害。”
御书房内,元贞帝盘坐在龙椅上,闭眼修行,左侧是那白发老道,右侧是一个面容娇艳的道姑。
道姑身着白色道服,身材高挑,胸脯高耸,圆脸,杏眼,柳叶眉,嘴唇很薄,娇艳欲滴。
朱振岳拄着宝剑,立于元贞帝身后,闭着双眼,三品武夫,气血庞博,护国宝剑,龙气氤氲。
忽然,太监迈着小碎步跑进来,禀报:“陛下,楚王殿下有要事求见!”
元贞帝缓缓睁开眼,道:“宣!”
楚王进殿,感受到一如既往的庞大威压,来自朱振岳的威压,这也是元贞帝高坐龙椅三十载,震得住朝堂诸公的底气。
不多时,元贞帝屏退两位道士。楚王按计划禀明了一切,包括临阵换将的建议。
元贞帝哼了一声,表达不满,对身边的大伴儿道:“宣太子进宫。”
老太监一甩拂尘,朗声道:“来人,宣太子进殿。”多年练就的嗓音,明亮清晰却又不显突兀,朱振岳很喜欢这声音,因为这意味着有好戏看了。
没过多时,太子进殿,一身衮龙袍,头戴九珠冠,先斜眼看了看一旁的楚王,躬身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万岁。”
元贞帝端起茶水,道:“起来吧,朕有话问你。”
太子起身,躬身退到一侧,道:“请父皇示下。”
元贞帝道:“刚刚听闻董霄拖延,怯战,意图不轨,太子对此事有何看法?”
太子惊愕片刻,转头看了看楚王,声音有些结巴地说道:“这...有些棘手啊。”
“废话,不棘手唤你来作甚?”元贞帝对太子的反应很不满,作为一国储君,应当胸有城府,然而太子显然对此事一无所知。一无所知也就罢了,对应也颇为迟缓,若是他自己,直接建议召集群臣议事,帅锅还不会吗?这一点他比楚王差了些。
太子忙拱手,道:“儿臣知错,不如唤来内阁大臣们,共同商议。”
元贞帝这才点了点头,吩咐大伴儿太监下旨。
不多时,内阁大臣们以及司礼监掌印刘策聚集在御书房,新任内阁首辅和正躬身问:“不知陛下昭微臣们所为何事?”
当下,作为发起人的楚王又将青州的情况说了一遍,几位大臣听得皱眉,沉吟深思。
良久,和正拱手说道:“陛下,此次平乱颇为重要,全国大面积的旱灾,人心浮动,此战必须要胜,打压住躁动的气焰,以防大乌,翻兆,甚至佛国觊觎我大皖疆土。”
元贞帝点头道:“和爱卿所言极是,可有良策?”
和正看了看身边的几位大学士,沉吟片刻,道:“据微臣所知,若那袭紫衣肯出战,必然能胜。”
元贞帝放下茶杯,侧着头,眯了眯眼,道:“除了那老东西,我大皖就没有良将了吗?你们就这么应付朕的吗?”
和正不答,弓着身,也不抬头,心道,陛下,如今大皖将才凋零,董霄之流已经是凤毛麟角。
元贞帝一拍桌子,哼了一声,怒道:“传朕旨意,宣魏真进宫。”
几位内阁大臣互相对视一眼,露出肃穆的神情,有些畏惧,也有些不解。
魏真,天鉴司首座,天鉴司是查案机构,直属皇帝,属于专门为皇帝查案的部门,想查谁,只需要皇帝一句话,上到太子宫卿,下至黎民百姓,百无禁忌。
和正心里嘀咕,商议打仗的事,怎么会把天鉴司也拉进来?查案?查谁?董霄吗?
不久,一身青衣的魏真迈着大步走了进来,血气庞博,每走一步,空气微微颤抖,直到近前,才被朱振岳的威压压制下去。
他目不斜视,直接参拜皇帝,这目中无人的气势引来在场多人的不满,尤其是几位内阁大臣,这几年,不少大臣就不明不白地死在他们的手里。
魏真道:“陛下。”
元贞帝朗声道:“魏真,朕要你速速前往青州,查清董霄家眷的去向,亲自督战,若董霄避而不战,卿可就地诛杀,取而代之,稳住局势,朕另有安排。”
魏真道:“谨遵陛下旨意。”
元贞帝手指轻叩龙案,又道:“如果与那老货有有关,你大可不加理会,按你的想法做便是。”
魏真再次叩首,道:“是,陛下。不过是些乱民,微臣只手可灭。”
和正闭眼不语,心中思忖,明明那袭紫衣就在青州,给他兵权,不仅能震慑乱民,还可保北境不失。可陛下却宁愿避重就轻,令人费解。前太子之事已经过了十年,早已物是人非,何必如此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