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收手吧，我保你不死”，谢辰瑜直截了当。

谢辰轲哼笑。

“收手？你们会放过我？别想了”

千山万水已经到最后一关，成王败寇大不了就是死，他没什么可留恋的。

“你确定吗？”

谢辰轲哑口无言。

求生欲是本能，动物尚且想看世间最后一眼，何况是人。

“如果我能保你不死，你可愿意？”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又为什么要放过我，杀了我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平叛，你已经是楚王，下一步就是太子”

“不是为你，是为那枉死的四万人，你没有退路，粮草被我截了，他们不是战死就是饿死”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过得不好，谁都别想好过！”

谢辰轲翻着白眼，像深山里神出鬼没的白眼狼，终于露出利嘴尖牙。

“再问你最后一遍，可愿意投降？”

谢辰瑜身负重伤，层层叠叠缠着纱布，站姿摇摇欲坠，像背负着夕阳归来的战士，胜利疲惫且不堪一击。

谢辰轲继续沉默。

“那就是愿意”

谢辰瑜放松了般挨着谢辰轲坐下，缠着纱布的手重重搭在兄弟肩膀上，想告诉他自己一定会保他平安。

突然一道寒光闪过，尖利的拇指长的匕首刺向谢辰瑜的左胸口。

眨眼的功夫它就会刺穿皮肉直抵心脏，如果再使些劲儿旋转搅弄几下，不出三个呼吸谢辰瑜就会咽气。

千钧一发的时刻，谢辰瑜下腰转身，以极诡谲刁钻的姿态躲过匕首，站直身体，踢开匕首，将谢辰轲摁倒在地。

“二哥还是不相信弟弟”

“我呸！老子宁可相信街边的乞丐也不会信你，不是你从中搅合，我早已龙袍加身！”

谢辰瑜不在意笑了笑，任由陆沉冲进来捆住谢辰轲，麻绳五花大绑。

“无所谓了，终究是你输”

“不过我的诺言不会变，会留你一命，但仅限于此”

谢辰轲癫狂大笑，浑身剧烈颤抖。

“你以为你能笑到最后？别高兴太早，皇后那老虔婆不会让你得逞，王家没那么好糊弄，老六啊老六，我就在天上看着你是怎么死的”

“终有一天，王家会反，杀了他们，杀光他们全家！”

“都说了不会让你死”

——

腊月初二，京城解围，战事结束。

楚王爷立下大功，朝野震荡，天下侧目。

“原来楚王不光会去如意坊”

“看不出来一向花名风流的楚王爷居然会打仗？”

“之前是听说过楚王爷会点儿功夫，还以为是花拳绣腿”

“现在看来皇上还是慧眼识珠”

沸沸扬扬的讨论声，将谢辰瑜的名誉抬向史无前例的高峰。

朝堂花团锦簇庆功领赏，后院女人们也没闲着。

夫君的光辉荣耀为王湘君带来极大的满足。

她穿着隆重的楚王妃服侍，满头珠翠花枝招展入宫请安。

椒房宫。

“姑姑，王爷他让我带话给您，说太子叛乱已经平息，让您好生养身子”

“姑姑，夫君他待我极体贴，许多天没回家，一回来就来正院看我，后院那些女人她看都没看一眼”

“湘君能有今日还要谢姑姑成全”

皇后迷迷糊糊睁开眼，对上亮如繁星的眸子。

“你高兴就好”

“希望你……永远这么高兴”

王湘君看了看谢景芷不在，替表妹委屈起来。

“不是我说姑姑，您怎能给表妹许给郑家，她可是嫡公主，自有更好的男儿来配她，郑家已经是边缘人物，哪儿来的资格”

皇后有气无力勾了勾唇角。

“你妹妹被我惯坏了，她没你的福气”

“湘君，这些年我看着你们姐妹长大，从前你对你妹妹行礼，往后你妹妹就要对你行礼，你……要多照看她”

“知道，姑姑放心”

野心放在眼里是什么样，皇后见得太多。

她失望闭上眼挥挥手，翻身睡了过去。

从椒房宫出来，她又去了谢景芷的宫殿。

见表妹正埋头绣嫁妆，宫女和嬷嬷在一旁时不时添茶倒水添炭，她头一回没让通报直接进去。

“表妹，你怎么亲自动手，交给针线局不就成了？”

谢景芷一顿，刹那的诧异划过心头。

以前任何时候王湘君都没叫过表妹，嘴里都是恭恭敬敬的公主。

这是第一回直接喊表妹，也是第一回自主进来。

不等回应，王湘君的手已经伸到绣架上的大红锦缎上，来来回回摸着鸳鸯戏水的精致花纹。

“啧啧啧，表妹的绣工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怪不得许久没见表妹出门，原来是在备嫁”

按耐下心里的不适，谢景芷不着痕迹挪开她的手，用丝绒布把嫁衣盖起来。

“母后让我好好备嫁，过了年关就要……”

“呦呦呦，表妹害羞了，也是，你终究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以表姐的姿态说话，时不时表现出六皇嫂的主人翁气质，仿佛这個皇宫已经是她夫君的天下，她已经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表姐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我入宫看看母后，待会儿还要出去”

“府里送贺礼的太多，堆得哪哪儿都是，烦得很，我待会儿还要去收拾收拾，不然将来不好搬……”

似乎意识到不对，她尴尬捂着唇。

“瞧我都说的什么”

“表妹赶紧绣吧，是莪耽误你了”

王湘君仿佛昂起头打了胜仗的花孔雀，花枝招展从谢景芷的宫殿迈出去，昂首阔步，不可一世。

谢景芷气得胸口一起一伏。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王家嫡女，楚府王妃，好大的派头”

谢景芷去了皇后处一番诉苦，皇后拉着她的手垂泪。

“我的女儿，可惜母后无法护你一生一世，你暂且忍一忍”

“忍到什么时候，难道真要下跪给她？”，谢景芷从没想过那样的场景，烦的很。

皇后虚弱一笑。

“她要你跪，你便跪，她要你如何便如何，不可顶撞”

“若母后明天死了，这句话就是给你的遗嘱，不论你内心多不甘愿都务必照做，不然母后死不瞑目”

谢景芷当时就哭了，抽抽噎噎。

“我不要母后死，您不能死”

“快发誓，一切听她的，不可得罪，也不要对任何人诉苦”

“保护好郑家，在你的夫君顶天立地不可撼动之前，你身为公主，就要好好保护你的婆家”

“是，女儿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