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过后,林夕梦冷笑。
“旧事尘封,太后娘娘说这些又是做什么?”
她退回太后的匣子,动作轻柔替太后掖着被子。
“娘娘的一番苦心夕梦可以理解,可您实在高估我了,我不过一罪臣之女,我的家人刚刚得了半分赦免”
“全家二十几口人,只有五十两银子过年,我母亲和婶婶都要去人家洗衣裳做生活了”
“请太后娘娘恕罪,您实在不必这样”
林夕梦知道太后放不下王家,放不下王湘君,可是王家与她何干?
“哀家活了一辈子,看人不会错”
“人心隔肚皮,太后娘娘也该明白这个道理”
林夕梦起身到门口,详细问了问芳锐太后的饮食起居,上次留下的药膳食谱有没有,零零碎碎说了一会儿话。
她转过身朝太后深深施礼。
“娘娘且养着吧,臣妾告退”
——
回到华枫轩,林夕梦一直心事重重的模样。
青青问什么也不说。
半晌她自己忽然道:“这大约是最后一面了”
人之将死,身上的气息都会改变,先是没了活气,再是双眼无光,最后是病入膏肓。
三年前换血时她就知道,不过是续命。
“皇上呢?”
“还在乾清宫摆宴呢”
林夕梦想了想,起身找了几味解酒养胃的药材,找了只小炉子亲自煮了解救的甜汤,嘱咐青青待会儿皇上下值就送过去。
青青顺心一笑:“哎”
时间一晃到了上元节。
大大小小的异邦异族都派了人过来。
原本就热闹盛大的上元佳节变得更热闹,朝会也变成接待外邦人的盛大贺会。
这一日,京城大街小巷人满为患,宫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谢辰瑜拿着名单数了数,共有四十六个使团。
他笑着收回册子,再次跟户部的官员确认。
“可都预备好了,丝绸是徐爱卿负责,瓷器和茶叶是宋爱卿”
孟正邺退下去后,户部又升上来個宋尚书,原本是侍郎,行事无功无过还算稳妥,谢辰瑜还算满意,就让他代管尚书一职。
“回皇上,都预备好了,今晚大宴,我大盛朝必会拿出最好的东西招待”
徐景忠信誓旦旦。
宋云志看了他一眼心中略微有些不满,明明自己才是新任尚书。
新官上任还没三把火,就被这小子给压了下去,实在憋屈。
尤其他一副皇上心腹,迟早会顶他下去那股劲头,让人不由心生忌惮。
“皇上放心,我户部一切井井有条,绝不会让皇上失望”
谢辰瑜只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转回徐景忠身上,二者探讨起进献丝绸的相关事宜。
都是哪里产的丝,有那些种类,共有多少匹,以什么形式进献上去,那些男人不懂审美看不出来怎么办?
徐景忠都一一解答。
丝绸有姑苏产的,有临安献上来的,绣品花纹各有名称,连颜色都标识清清楚楚,一共三十六种。
合上册子,谢辰瑜满意颔首。
国库空虚,户部无银,百姓穷困,连江南的百姓都不愿意种桑养蚕,这种困境终究要过去。
“好,先退下,今晚就看你们的了”
谢辰瑜起身一左一右拍了拍徐景忠和宋云志的肩。
面上恭恭敬敬,心里各怀主意,尤其宋云志,不满之情几乎要溢出来。
——
当晚,上元节宴会。
太和大殿张灯结彩,明亮硕大的七彩灯笼挂满整个大殿上方,廊柱上镶满各式各样的珍珠宝石夜明珠。
与烛光交相辉映,散发着流光溢彩的色彩。
地上铺的是波斯国匠人手工编织的云纹地垫,脚踩上去如丝绒云朵般温暖柔软。
大殿中央树立着巨大的屏风。
男左女右。
左边以皇室亲王,宗亲王爷和各部大臣为首,右边以皇后为尊,底下按品级坐着内外诰命王妃郡主等贵女。
未时刚过,大殿上陆陆续续就来了不少人。
林夕梦身为六品贵人,刚刚有资格参席,座位在偏僻得找不到的角落里,还得早早来等着,相当于暖场。
不过她不在乎,留青青看家,带着紫荆落座,她开始研究地毯上的花纹。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大殿上逐渐人满为患。
到最后,竟是哪国的人都有,时不时飘出几句外邦话。
林夕梦仔细听听,竟能分辨出几句古老的英语,她一个学渣只能听懂几个简单的英语词,连句子都弄不明白。
不由苦笑。
明明又是个金手指,愣是因为学渣没得用,果然学渣是走到哪里都不行。
要是当年上学时能拿出读医书的十分之一刻苦劲头,也不至于后来当个社畜。
不当社畜就不会猝死,不猝死就不会来到这个鬼地方,不来这儿就不用费劲巴拉搞内卷,和别的女人抢男人,还得为家族复仇稳定地位。
总之,这就像多米诺骨牌,一环扣一环,有因必有果。
从回忆抽离,林夕梦偶然抬头,从缝隙里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这不是……融德染坊的掌柜苏掌柜么?”
应该说是皇上的舅舅柏云初柏掌柜。
听太监报名字,林夕梦才知道他已经是兴盛染坊的大掌柜,兼任苏州城的进京使。
林夕梦恍然大悟:“原来就是他要来献丝绸,看来这批丝绸果然不错”
脑中思绪乱飞的时候。
耳边突然飞来几句英文词,哪怕她英语极其蹩脚,也足以听出来不是好话。
句意搞不清楚,她只能隐约听出几个类似‘fuck’、‘rubbish’等等,同时那两张深眼窝高鼻梁的脸上洋溢着极其嚣张和鄙夷。
“呦!这是哪儿的人?”
紫荆也不是很懂,幸好有小太监送茶路过,说刚刚有报过名字,这几个使臣都是波斯国的。
看着脚下极其精美华丽的地毯,林夕梦也算能理解。
都是搞纺织的,大家谁也瞧不上谁很正常。
正想着就看见那两人在自己对面落座,林夕梦噗嗤一声笑了:“国力也不怎么样么,我这个位置的对面,又是什么好位置”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林夕梦还是使人悄悄去了御书房一趟,找到赵海传了句话。
把刚才的小事说了一遍。
紫荆纳闷:“主子您能听懂?”
林夕梦摇头:“听不懂难道不能看,你瞧瞧那两人有多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