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吴修才被气的说不出话,吴修远只能长叹了一口气,起身上前劝道:“事已至此,大哥还是消消气吧!”
接着,他顶着众人那好奇的目光,缓缓的说出了之前司马府派人登门的情况。
原是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吴府的门房就被传来的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弄醒了,等到门房慌里慌张的去开了门,外面站着的是一脸倨傲的司马府的管家。
门房不敢耽搁,急忙让人去叫了吴管家来,那司马府的管家只说是来送礼的。
无缘无故的送什么礼?吴管家面上一边应付着来人,一边小心翼翼的朝着对方身后的那辆前面套了一匹马的板车上望了过去,这一望不要紧,他的心头顿时一凛。
车上的东西可不是随便送的,乃是他们这些富贵人家下聘的缩水版,简而言之就是高门大户纳妾才有的规格。
可是身为管家的他都不知道到底是府中的哪位小姐有‘喜’在身,眼皮一跳,吴管家当即便客客气气的冲着司马府的管家拱了拱手,表示自己得先去问过主家才行。
司马府虽然在京中颇有一些地位在,但一个管家却也没有让当朝大学士亲自出面接待的道理,上下尊卑有别,礼法断不可废。
谁知道那司马府的管家闻言是一脸的不耐烦,语气讥讽的来了一句:“这些玩意儿是我们三公子吩咐要给你们府上堂小姐的,从司马府拉出来的东西一向没有再拉回去的道理,吴大人过后要是有疑虑,好好问问那位堂小姐自然就清楚了。”
言罢,竟是不顾吴管家的阻拦,转身带着几名下人就走了,直接将那板车仍在了吴府正门外。
吴管家一看这是成何体统啊,只能趁着左右各府尚无人发现的功夫先将那板车拉到了后门去,然后自己忙不迭的跑到了青松院叫醒了吴修远。
吴修远一听也是满脸的不解,只能大手一挥差人出去打听了一大圈,这才勉强搞清楚了头天夜里在善缘寺内所发生的荒唐事。
既然牵扯到吴谨珍,吴修远便带着吴修才一起去了后门,亲眼看到了那一板车的礼。
紧接着吴管家甚至还在马匹的脖子上发现了一封信,也就是这封信,吴修才没看上两眼就被气的眼冒金星,要不是身边有小厮撑着,怕是早就一头栽倒在地,不知今夕何夕了。
赵氏和宋氏在听完吴修远的话后,均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宋氏回过神后就开始抱怨:“都说司马府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有头有脸,怎么办事这样没有章程?母亲,回头可得让二弟找那个司马县公好好说道说道!”
此话一出口,不仅是海瑶和赵氏,连带着吴修远的表情都变得十分精彩。
人家司马府的态度已经很是明了,真正的贵族就算纳妾也是讲究一個女方的身家背景及名声清白的。当初吴谨珍和周四郎就已经闹得相当难看了,这回和司马三公子不仅被那样多的人堵在了厢房里,她还亲口认下了二人之间的私情,哪里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司马府能够让吴谨珍进门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吴修远又怎会、怎能腆着脸去质问?
而吴谨珍像是全然没能抓住方才那番话语中的重点,一脸迫不及待的追问:“所以司马府给我的聘礼呢?”
“我已命人堆在了正堂外的廊下……”吴修远抬起手,朝着门外的方向指了指。
吴谨珍没等他说完,便脚下生风的跑了出去,结果在看到廊下那堆东西的时候,瞬间就傻了眼。
只有两个实木箱笼孤零零的立在廊下,周边散落着一些其他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没什么好东西不说,两抬的规格……当年就算吴修远纳妾,给了那两个妾侍也不止两抬的东西。
不敢相信且无助的回了头,吴谨珍用颤抖的声音问道:“父亲,司马府这是何意?”
吴修才侧过脸向一旁的地上啐了一口:“这就受不了了?自己能干出那样的丑事,就该有让人瞧不起的自觉!人家司马府在信里还说了,让你在算好的吉日自己带着包袱去司马府的西侧门,自会有婆子带你去安排好的院子里!”
“我的天老爷啊!”宋氏终究是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他们竟然连一顶软轿都不愿意出吗?!”
女人哀嚎出了声,到底是一口气没上来,身子软绵绵的就倒了下去。
正堂外是一片的混乱,接下来是好一顿折腾,等终于把忽然间昏过去的宋氏和已经傻了的吴谨珍抬回了禄园,又安顿好了嚷着头疼的老太太,赵氏和吴修远这才拖着万分疲惫的身躯回到了青松院。
彼时吴谨柔已经借着脚踝受伤的借口跑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去,只剩下海瑶静静的等在青松院主屋的外面,看到二人的时候还轻声细语的问了好。
“祖母和大伯母都还好吧?”她随着夫妻两个进了屋。
吴修远坐在桌边,喝了一口茶便陷入了无边的沉默,而赵氏则是直接上了短榻,倚靠在深红色锦缎面的软枕上,让丫鬟清秋帮她按摩着太阳穴。
听到问话,赵氏哼哼唧唧的回了一句:“无甚大碍,只不过……真是造孽啊!”
“老爷,当初他们一家子进京我就不同意,您还觉得是我小肚鸡肠,结果现在……只怕咱们的这两个丫头都要无端受到牵连了!”
“那会子非说看中了周家,可怜咱们瑶儿的一门好婚事被大伯一家生生的给搅黄了,如此只要珍姐儿安分便也罢了,结果又和那司马三公子不清不楚的,最后连个良妾都算不上……”她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了,直将这些时日受到的委屈全都摆在了明面上。
耳边听着发妻的抱怨,吴修远虽然因为女儿还在场而觉得有些脸面挂不住,但却破天荒的没有反驳。
被吴谨珍和司马府搞了这么一出,他这个大学士也不好受极了,即便司马府的做法表面上瞧着只是针对吴修才一家,但东西到底是送到了他大学士府的门外,打的更是他吴修远的脸!
“说来也奇怪。”海瑶见那两人先后陷入沉默,这才斟酌着开了口:“自从母亲和周夫人敲定了珍堂姐与周四公子的婚事,珍堂姐就没怎么外出了,偶尔出门不是去见周四公子就是同我一起,她是怎么认识的司马三公子呢?”
她这么一说,赵氏也有些不确定了,于是微微坐直了身体,谨慎的用眼神让丫鬟清秋下了去。
随着主屋那扇门缓缓地关了上,赵氏轻轻蹙眉:“瑶儿说的有一定道理,我过往带着珍姐儿去的那些宴会,司马夫人可是从未参加过的。”
说白了,宴会和宴会也是不同的,虽然都是官夫人,但也会分出个三六九等。人家司马县公夫人属于高端局的玩家,是可以经常进宫陪着各宫娘娘喝下午茶的存在,又岂能瞧得起她们宫外的这些小打小闹?
趁着赵氏和吴修远认真思索的功夫,海瑶又道:“而且那司马三公子瞧着实在不像和珍堂姐两情相悦的样子,会不会是珍堂姐在得知了他的身份后,临时起意……”
“这岂不荒唐!”吴修远脱口而出。
但在说完这句话后,他复又看了短榻上的妻子两眼,二人在荒谬之余又觉得这个猜测竟透着丝丝合理。
宋氏和吴修才的为人他们两个再了解不过了,就冲着之前能撺掇吴谨珍去背地里勾搭周四郎,这家人的确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更何况吴谨珍又一直是一个不甘于人后的性子,轻易就被京城的富贵迷住了眼也很正常。
一旦心头起了怀疑,就一发的不可收拾了,赵氏也跟着点了点头:“老爷,您许是不知道,当时我们在善缘寺的僧人的帮助下找到珍姐儿的时候,她可还在榻上昏迷不醒哩!若她与那三公子当真有情谊,自会主动跟着对方进了厢房的,又何至于落了个人事不知的下场呢?”
吴修远对于自己的发妻还是很信任的,闻言更是十分的无语,嘴唇张了又闭,好半晌都没能说出半个字儿来。
显然这两口子对于吴谨珍的无耻程度又有了全新的认识,这样说来,也不怪人家司马府的人登门的时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主家的公子被人算计了,谁又能高兴的起来呢?
瞧着时机已到,且之前的铺垫也都做的差不多了,海瑶在轻咳了两声吸引了二人的视线后,面上很是犹豫的问出了自己的另一个疑惑:“如果说,昨夜躺在男香客厢房内榻上的人是女儿,父亲母亲又待如何?”
赵氏错愕的瞪圆了眼,这一瞬间的表情像是见了鬼,至于吴修远那刚刚凑到嘴边的茶杯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停在了那里,眉头更是紧紧地皱到了一起。
“瑶儿,这话可不好随意说的!”在反应过来她话语中的隐藏含义后,赵氏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