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童将陈大牛踹倒,又赶上去连踢了几脚,骂道:“混蛋,长官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不就是没让你杀掉那个战俘吗!闹什么脾气!”
大皮靴踢在陈大牛结实健壮的身上,发出闷闷的砰砰声。
戏要演到位就得假戏真做,雷童踢得十分卖力,都出汗了。而陈大牛呢,很清楚雷童什么发这么大脾气,毕竟是自己的不慎造成了如此被动的局面,也就咬牙挨着。
胖军官见状,急忙拉开雷童,问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打的这么狠。
雷童摘下帽子,擦了把汗,气喘吁吁,指着陈大牛说:“这个家伙随意杀俘虏,被我阻止,因此一直怀有怨气。”
胖军官惊奇地问:“杀个支那人而已,你为什么要阻拦他?”
雷童见胖军官的注意力已经被转移到这句谎言上来,便加紧引导,“医官是救人的,而不是杀人的!这是我们队长的训诫!”
胖军官哈哈大笑,“这只是对我们日本人而言,支那人......”他摇了摇头,“你就不要把他们当人好了!”
说完,胖军官亲子扶起了陈大牛,拍拍他身上的土,“你做得很对,支那的一草一木皆可杀!不要闹脾气了,为天皇陛下尽责!”
陈大牛见胖军官没了刚才那股警惕的敌意,知道是雷童的戏起了效果,不能再这么二乎乎的,但胖军官说的啥实在是听不懂,干脆你说啥就是啥吧,就“哈衣”“哈衣”地点了两下头。
胖军官见到这名士兵终于有了反应,眉开眼笑,说着“呦西”便离开了赵公馆。
其实陈大牛心里蛮憋屈的,再怎么说,这雷童也不能下脚如此之狠啊,骨头都快都踢折了。
说实话,雷童也是实在没办法才出此下策的,况且鬼子殴打士兵的确是手下不留情的,尤其是对没有表现出“驯服”状态的士兵,轻则扇耳光或者踢几脚,重则用皮带抽、用棍子打,打伤打残的也不在少数,美其名曰对战斗意志的磨练,实则是变态心理。
那个胖军官看起来就是个老资历,要是雷童不下死手,就该那家伙亲自操练了。
鬼子真要把陈大牛打急了眼,那暴躁的脾气就会撕裂伪装而觉醒,他可就不管什么场合什么处境,甩开膀子就开干……
目送胖军官走出赵公馆的大门,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知这位太君造访何事啊?”
说话的人是个年约四十的中年人,身穿蓝色绸缎长衫,黑裤黑鞋,花白发梳着大背头,半个光溜溜的头顶露了出来,麻子脸儿,稀松的胡子散落在嘴边,手里转着一对雕花太极球。
雷童见此人派头十足,身后是两男两女四名随从,男的凶神恶煞,女的闭月羞花,这必定是赵公馆的主人。
好一个自由快活的狗汉奸!
中年人从二楼走下来,将太极球装进兜里,一拱手,“鄙人赵德柱,敢问太君来我赵公馆有何见教啊?”
雷童很奇怪,赵德柱的语气并没有像他手底下人那么怂,有几分庭院主人的味道,客气归客气,但不是低三下四。
当了汉奸,还能这么有骨气?
“怎么?你家赵公馆不过是一间慰安所,我来这里还需要有什么见教?”雷童扬起下巴,学着鬼子平时的霸道模样。
“小太君中国话说的不错”赵德柱呵呵笑了两声,转了转太极球,摆出一副主人家当仁不让的模样,“不过,太君应该是新来的吧,可能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我们这儿只接待少佐以上的军官,所以……不好意思了!”
赵德柱伸出右手,朝门的方向做了个请的姿势。
好家伙,什么来路?少佐以上的军官才能来这儿?不能够啊,鬼子再大方也不会对一个汉奸这么“优待”。
雷童冷笑一声,指着自己胳膊上的红十字袖标说:“奉司令部的命令,来你这里检查卫生!”
“太君说笑了,我们这里非常干净……”
没等赵德柱说完,雷童抢占先机,“你要违抗司令部的命令吗?如果我回去向司令报告说吃了你赵先生的闭门羹,你觉得这家赵公馆还能继续存在吗?”
赵德柱皱了一下眉头,轻说:“那既然是司令部的让来检查的,事先我怎么没收到通知啊,而且今天上午才来了一个司令部的长官……”
“怎么,我们皇军干什么都要事先通报你吗?”
随着雷童以严厉的口气把话说完,刘铁柱和陈二牛不失时机地配合,两人撇着嘴瞪着眼,死死盯着赵德柱。
也许是把赵德柱给盯毛了,他的语气软了下来,渐渐显露出真正的汉奸样,“容您稍后,我给司令部打个电话……”
“混蛋!赵德柱!”雷童抓起了赵德柱的脖领子。
赵德柱身后的保镖见主子有危险,想要掏枪,可是手慢了一拍,早被刘铁柱和陈二牛用超长的三八大盖顶住。
院子里的其他家丁也不敢轻举妄动。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和你们的松井将军是故交,赵公馆能为皇军服务全仰仗松井将军!不信,我可以打电话!”赵德柱的主人劲头霎时间烟消云散,就是纸老虎,碰见硬茬就怂。
赵德柱口中的松井将军应该就是松井石根,要是没有松井石根撑腰,他也不可能这么底气十足地不把佐官以下的鬼子放在眼里。
可是不能让他打这个电话……
“松井将军早已不在南京城,这里的最高长官是朝香宫亲王!”
雷童找到了赵德柱的七寸,告诉他那个可以依靠的主子不在此地,便能够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气焰,从而保证计划落实。
此时,从楼上出来个敞着上衣的鬼子,左边耳朵掉了小半个,冒着鲜血染红了脖子。他一手提着刀,一手揪着一个女人的头发,拖着女人踏步下楼。
见此情形,雷童一方与赵德柱一方各自收起了手枪,装作没事人一样,全都看着那个鬼子。
被鬼子揪着的女人只穿了一件内衣,身上是一条条鲜红的伤痕,她极力反抗呼喊,却敌不过野蛮人的野蛮力气。
鬼子一路把女人拖到那个木桩上,用绳索绑住。
“小鬼子!你不得好死!”女人骂完朝鬼子脸上喷了一口血。
雷童看得清楚,这女人就是方才赵德柱家丁抓来的那位,她丈夫被鬼子杀害,婆婆撞墙自尽……
鬼子被喷一脸血,勃然大怒,一刀捅进了女人的腹中,用力之大,可以看见胳膊上爆起的青筋。
女人哀嚎一声,吐出一滩黑血,就泄了最后的一点力气。
她垂下了头,但是气节不倒。
鬼子的刀在她肚子里胡乱搅动了一番才抽出来。
此时,女人的肚子已经成了个血窟窿,肠子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院内的人看见这一幕都要忍不住吐了,就连血泊里爬出来的陈大牛都恶心了一声。
果然应了老太太说的,进了赵公馆就活不成。
面对鬼子的暴行,赵公馆里的家丁似乎都已经熟视无睹,没有一个人冲出来,哪怕是骂上几句。
杀人的鬼子酒气熏天,掩盖了满身的血腥味。他捂着受伤的耳朵,踉踉跄跄地走向赵德柱与雷童这边,瞅了瞅雷童,说:“喂,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司令部若是有人问起我来,你就说我在下关处理战俘,明天就回去!拜托了!”
这鬼子是个中佐,是不是司令部的,雷童记不清楚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家伙把雷童当成了别人,而且看样子还是当成了朝香宫的亲兵。
天助我也!雷童心里暗喜,便说:“放心吧!”随即装模作样地鞠躬。
鬼子中佐也还了礼,转头拍着赵德柱的肩膀说:“赵先生,给我找一个听话的!要是还不听话,我就再杀一个!”
赵德柱露出了汉奸的本来模样,点头哈腰,笑嘻嘻地说:“太君您放心!放心吧!绝对服服帖帖!”
鬼子十分满意,哼着小曲,扭着腰就上了楼。
不过,有一点令雷童不解,为什么鬼子中佐和赵德柱讲的是日语?赵德柱又是怎么会说日语的?
“赵先生,你的日语很不错啊!”雷童试探性地问。
赵德柱一改之前傲慢无礼的态度,对雷童喜笑颜开,用日语说:“鄙人早年在日本做过几年生意,会说一点点!也是那时曾与松井将军有过数面之交。”
原来,这家伙是虚张声势,与松井石根不过才数面之交就敢这么猖狂。也难怪,鬼子在南京大肆屠杀,大规模强暴,引起了国际舆论,松井石根为了应付舆论压力,在下令开设慰安所的同时,对一些汉奸也采取安抚政策。
这也难怪,给仅有数面之交的赵德柱这么大力的支持。
“哦,赵先生不是要给司令部打电话吗?那就赶紧打去吧!我等着!”探知虚实的雷童,决定来一招欲擒故纵。
赵德柱嘿嘿笑着,并没有立时回话,估计是盘算着这个电话到底该不该打。
为了刺激一下老汉奸,雷童决定加一把火,指着那位无辜惨死的女人尸体,“既然赵先生不愿意配合,那我也用不着检查了!我会向司令部报告,你的赵公馆堆放死尸,环境恶劣,对皇军军官的健康很不利!当然,你也可以给司令部打电话,只是司令部到底会相信你还是相信我……哼哼哼!”
雷童以胸有成竹式的冷笑收尾,结结实实地给赵德柱破了一头冷水。
赵德柱一时无言以对,两只黑眼球在眼眶里打转,似乎在合计着什么。
“那么,赵先生,我们告辞了!”雷童转身就走,一点也不犹豫。
欲擒故纵的效果开始发挥了。
“太君等等!”被识破真身的赵德柱,已经不可能再有任何脾气,赶忙追上雷童,“太君息怒!太君息怒!是小的有眼无珠!您查!您随便查!就算把我这赵公馆翻个底朝天都行!”
见赵德柱彻底服了软,雷童收起了绵里藏针的态度,好言说道:“我们是来检查卫生,又不是搞破坏,放心好了!再说了,赵先生是皇军的朋友,我们走个过场,回去好跟司令部交代就行!”
赵德柱点头连连称是。
雷童带着罩得住转完了院子又挨屋检查,这里装潢不错,满满的国风,床椅桌凳的做工都很细腻,还有很多洋摆设,看样子赵德柱是个大财主。
一圈下来,雷童已经能把这里的环境摸清楚:宅院分前后,用于给鬼子服务的三面两层小楼是前院,后院是几栋看上去相对寒酸的平房,分别是厨间、茅厕和家丁的寝室。前后院相交处有一个上着铜锁的后门,穿过这道门就是一片树林。
大体计划已经在雷童心中成形,现在缺的就是药引子。
赵德柱无事献殷勤,“太君检查完了的话,就在这儿多留一会儿,让小得劲尽地主之谊,给您安排个好姑娘伺候!”
若不是赵德柱提起,雷童几乎忽略掉一个重要问题:怎么没见过其他被抓到这里的姑娘。
为了解开谜底,也是盛情难却,雷童很开心地答应了赵德柱,并用汉语告诉赵德柱,他的两个随从就不要安排了,给他们弄点吃的就好。
这可把刘铁柱和陈大牛高兴坏了,如此之大的宅院必不会给他们吃玉米饼,就冲这两身鬼子皮,那些汉奸还不得大鱼大肉的伺候着。
安顿好了两个活宝贝,雷童跟着赵德柱上二楼,被请进一个红色格调的“豪华套间”。
“太君稍作,姑娘马上就来!”赵德柱嬉笑着退出去,关上了房门。
气氛没什么不对,雷童也相信赵德柱不可能再有胆量耍什么花招,但是现在孤身一人,谨慎为好,于是将枪取出来,子弹上膛。
没几分钟,便听见一双高跟鞋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