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玉伽欲言又止的模样，方圆笑了笑。

“别急，小事。

“长安既然已经动了，各州府想必也晚不了多久，我已经让其余几部做了准备。

“你来之前，我传书给他们几个，各有安排。他们若是在四处奔走，应该是还没收到，等等看。”

玉伽很好奇，方圆也没瞒着，直接说：

“政部遣人去告知李义府开始行动，以民生为由向皇帝施压，月报驿点财部下午会安排同时在各坊挂牌。总该亮亮底牌，皇帝便知能撬动七宗五姓的只有我们，他两不相帮，我便不怕门阀。

“刘二那边会把绸缎庄的防伪标识亮出来，这个行当暂时就稳了；酒楼茶肆先不用管，自有百姓会员为我们出头；玻璃工坊已批量制造，新品明日便会大量运至长安；让子弹飞一会儿，上元之前弄个大动静，危局可解。

“另外，你……”

玉伽心悦诚服，主公竟然早就做出了响应，恭声道：“主公吩咐。”

“你把影卫全部转至暗处乔装活动，咱们既然上了明面，就要遵守牌桌上的规矩，密谍这种东西，皇帝受不了。你这几日白天就留在这，帮我统筹。”

大美女心里乐开了花：“属下遵命。”

信息战方圆自知比别人玩得溜，他让所有主事之人的身边都跟着记录员，所有重要的事情第一时间传信至办事处，不，办事处早上已经换了牌子，叫‘临时作战指挥中心’。

整整一天，基本每隔几刻，便有信鸽来去。

本来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小院，一时间多了许多鸟屎。

过了酉时，来信渐少。

玉伽盘着大长腿，坐在一旁软垫上开始整理全天战况，原本凌乱的信笺被她分部门按类别整理得整整齐齐板板正正。

方圆这一天至少写了万把字，中午云灵送过来的餐盒，两人都没有打开。

他抻了个懒腰，回头瞧了瞧金发大美妞，生出一种时空错乱的幻觉，自己似乎又回到当时在工作室鼓捣时光机的日子，那时，学姐也是这样帮他整理各种文献资料呢……

玉伽全神贯注地复看文件，没有察觉自家主公正‘色眯眯’地盯着自己，不然……还不开心死了。

“我去搞点东西吃，你继续弄。”

玉伽闻言，连忙起身，“属下去吧。”

“你会做饭？”

“……”玉伽红了脸。

厨房里，云灵小书童还在灶台上忙叨，脸上黑一道白一道，不时直起身捶捶小腰。

方圆诧异道：“还没弄好？”

“哪有那么容易，哼，你当是做饭啊？”云灵气鼓鼓地说到。

“行叭，那你弄你的。我用另一个灶弄点面吃。”

“油泼面？”

“嗯。”

“我要多放辣子。”

“妥。”

……

方圆是个无辣不欢的人，从天涯海阁几年前形成规模，他就让工部派人往天竺和南海一带的番邦寻找辣椒，他知道这东西原产南美，是在明末才传入中国，但是！不要小瞧一个吃货的力量！

在南海某偏远小岛，他不止寻到了辣椒，还有胡萝卜……

辣椒是工部在蜀南农业试验田里试种的，产量不高，去年他自己囤了60多斤，晒干了后只有不到十斤。

对现在的他来说，辣椒，就像钻石……钻石不行，他太有钱了，就像贞操一样珍贵的东西。

三碗浓油重辣的油泼面‘滋啦’一声亮相。

云灵很勤劳，自己在伙房吃。

方圆端走两碗回了书房。

大盘鸡是天字号酒楼的限定菜，玉伽自是吃过辣椒的。

可看到红彤彤的干辣子，闻到那人类难以抗拒的香气时，还是没忍住咽了下口水。

一会儿还得交流，两人很默契地都没吃大蒜，香味少一半。

方圆啼哩吐噜快速吃完，拍了拍肚子开始喝茶。

女生嘛，吃东西都很文雅，玉伽一条条裤带面小口小口地吸溜。

但是！这油泼面属实能给人香个大跟头。

落后方圆两分钟，她也吃完了，鼻尖上一层汗，小嘴通红而肿胀，看着比辣子还馋人。

方圆莞尔，给她也倒了一大杯茶。

“爽吗？”

“很爽利。”

玉伽点点头，舌头麻麻的。

“想不到辣椒晒干了吃更添风味。等到过几年量产，刘部首那边又增添一项厚利买卖。”

“辣度不属五味，辣椒也不饱腹，面世之后更不会便宜，老百姓不会吃的。工部那边还是应该尽快弄到番薯和玉米，这两样东西弄着了，能活人无数，功在千秋。”

啊这……

他怎么这样！

心里总想着的是天下人，真是让人又着恼又着迷。

方圆对头号粉丝说：“歇一会，讲讲今日进程。”

玉伽打了个无声的饱嗝，开始整理逻辑，娓娓道来。

正月初二当日，首先做出反应的是绸缎庄，门阀的狗腿子同行们围攻天涯海阁布行，拿了许多同样风格的布匹，说布行以次充好，破布一扯就碎，绸缎更是比同业店铺薄了许多，而且掉色。

布行老板们二话不说，命人将铺子里所有成匹崭新的绸布搬到街上，当众扯出两丈，用蜡烛轻轻熏烤，然后让所有人凑近了细瞧。

阳光下，绸缎布匹表面都显现出浅浅的四个字：天涯海阁。

“天涯海阁独家防伪，不论是绸缎还是绢布，每匹四丈，每隔两丈皆有此标，如果有人买到残次品，只要尚未成衣，来店检验属实，退一赔三。”

布行危局自解，反套一波好评。

酒楼方面，衙役带着一堆吃坏肚子的‘群演’上门维权，掌柜的也不辩解，只说：“啊对对对，都是我们的错，停业整顿？啊好好好，这就关门。”

然后该赔银子赔银子，该‘安抚’就‘安抚’。

到了下午，一些天子酒楼的老饕熟客们上门吃饭，发现店铺关了。

这还得了？其中高价预定限定菜的权贵不占小数，这些人哪能乐意，纷纷闹到衙门。

“老子天天在那吃，吃五六年了，怎就没坏肚子？你瞅瞅那几个夯货面黄肌瘦的样子，他们像是去一笑楼吃饭的人么？就算是，也是常年没吃过油水，胃肠受不了。赶紧的，让人家营业，不然本员外就去你家吃！听见没听见没听见没？”

一个下午，大概有一百多个这种人陆陆续续去府衙吵闹，都被安抚了回来。

方圆的批示是：不要紧，再发酵两天。

玉伽继续讲述。

下午未时，中书舍人李义府进宫面圣，发生如下重要对话。

李义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李治：爱卿平身，吃了么？

李义府：吃过了，圣上吃了没？

方圆摆摆手：“这重要么？跳过这段。”

玉伽拿着信纸快速向下扫过，翻了一页，又翻一页，半晌才重新说话。

皇帝：天涯海阁？朕亦有所闻，据说财势颇重，未闻行差作恶。

李义府：他们意欲推出月报驿点，在坊间收集民愿，替民解困。

皇帝：收集民愿非民所为，要造反？

李义府：容臣详禀。

李义府为皇帝李治解释了一番月报和驿点的用处，大致如下。

张三家的鸡丢了，可去本坊驿点通告，驿点会在坊中公告栏上书写，每日公告栏展示消息二百条，为了照顾不识字的大部分人，戌时前有人员守在公告栏处每个时辰念诵一遍。

若有急事，比如寻亲，也可在驿点登记，使些银两刊登在每半月发行一次的月报上，广布天下。

天涯海阁暂定月报每次发行十万份，有专属朝廷版块，印着朝廷指定的政策通传天下；另外还有民生版块、文学版块及缉凶版块。

一番简单的解释后，皇帝自然会发散思维自己幻想。

皇帝李治：教化百姓，此乃大善。朕准了。

李义府：圣上英明。然太尉似乎诸般打压……

皇帝：百业皆有竞争，实数平常。行商的事儿，七宗也有章法，让他们争去，朕两不相帮，随他们折腾，越折腾越热闹。

李义府：吾皇圣明，臣告退。

未时末，一百零八坊一个不差，坊门第一户全部换了牌子：大唐月报驿点。

方圆还没收集好第一版月报的内容，所以驿点现在只具有公告栏一个业务。

不到两个时辰，财工二部部员组成的新传媒部门便接到了无数琐事。

长安百姓们正在寻找走丢的鸡二百只，猪三十头，羊六十七只，寻子八人，寻女七十二人，招租六十四户，招工八十三人……循环播报。

玉伽念着念着自己都乐了。

方圆吱吱喝茶，不予置评。

当夜，玉伽没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