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皆不禁不由把目光放在了长孙自崇身上,而长孙自崇不慌不乱地站在原地,面对如此言说,依旧神色自然,不偏不倚。
长孙自崇哼了一声,不过弄拂着宽大的袖摆,没有急着反驳,只是不徐不疾的说道:“你说我一年前杀了那几位姑娘,今日又下毒害陛下,哼,我且照样能说是你所害。”
修双卿则面色覆寒,笑了笑,淡漠的说道:“长孙大人说是我所害,手中可有证据证明啊?”
长孙自崇微微一怔,她的意思是,她有十足的证据证明他是凶手不成。
“既然双卿敢说是长孙大人谋害,必然带了凭证来,且先说近的吧。”修双卿微微转身,看向先前跟她来的宫女,“我的人证,是这名陛下身边环侍的宫女兰芷。物证,就是这个。”说罢,从袖中把一张粗布拿出,“这就是我从兰芷身上搜到附有天草毒粉的布巾,这里德高望重的陆老先生也在,不妨就请陆老先生查验查验。”
一个宦官将修双卿手中的布接过拿给陆老先生,陆老先生两下翻开看了两眼,这布上只残余零星不多的白粉末,随后陆老先生又嗅了嗅气味,便对柘樾说:“回陛下,此物确是天草。”
名叫兰芷的宫女低着头不敢看各位大人,尤其害怕接下来陛下会对她处以什么生不如死的刑罚。
柘樾的目光牢牢盯在那块质感粗糙的布上,只见他的目光越来越锋利,这么多年了,他竟都不曾察觉身边的人给他下了这种东西……
长孙自崇看了看柘樾,再看向修双卿,修双卿此刻反倒却是一脸仿若置身事外的平静,叫人琢磨不透。
修双卿看了柘樾寒如锋刃的神色片刻,片刻后,双手向柘樾呈作揖形态,才启朱唇道:“回陛下,自陛下离开宫外,我见兰芷在茶中下了些许的毒,随后又要对双卿进行刺杀,幸得双卿的近侍及时赶到双卿才侥幸逃生。”说着,修双卿微微顿了顿,瞥了一眼身后的兰芷,“兰芷,你先前说的,这时再重复一遍给陛下听听。”
兰芷这时像是实在坚持不下,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微微颤着声音说道:“陛下,言姑娘所言确是属实,早在五年前,长孙大人便命令兰芷接近您下毒的……”先前修双卿附身在她耳边告诉她,她若是将一切招供便以她全力放过她的家人,只不过说了,她头低得更下了。
柘樾怔怔的听着,再看向长孙自崇,这个他从小敬重的师长,竟是从一开始就是要杀了他……
那兰芷宫女此话一出,不禁许多人都在心中嘀咕了起来。
长孙自崇十分镇定地站在这儿听着,“言双卿,这个宫女我分明就不认识,你若是随便将一个宫女拉来污蔑我,这罪名可是不小啊。”
兰芷一听长孙自崇矢口否认,想到若是长孙自崇无法得到该有的报应,生怕回去残害她的家人,心中便顿时猛的一跳,倏地抬起了头,凶残的看着长孙自崇,指着他大声的说:“长孙大人!分明就是你指使我谋害陛下!”
长孙自崇微微蹙眉,随即瞪了她一眼。
修双卿淡淡的看了眼兰芷,与长孙自崇说:“长孙大人还不认账吗?正因先前兰芷有她的弱点在你手里,自然不敢反抗你,但如今你都已经自身难保,兰芷自然不会漏带罪魁祸首一同下去。”
其实刚才兰芷那句话来的恰是时候,长孙自崇自然是城帝在位时便立作了一国丞相,但因为先帝原因,不可随念废相,所以才说兰芷那句话恰恰给了柘樾处置长孙自崇的台阶。
“现在便说说第二件事——那三位姑娘的命案。”修双卿说罢,稍微停顿了一下,再说:“这回我也有证人,烦请陛下允准传唤证人。”
柘樾沉重地颔了颔首,身边的宦官便向侍卫命令传唤证人去了。
闻聪与徐宗之对视看了一眼,面色皆有些苍白,随后闻聪轻轻地摇了摇头,二人间什么都没有说。
修双卿微有倦色的脸上仿若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久久无法褪去。
待将证人传来,长孙自崇看到那名证人,这才有些惊愕的微微张大了双目,脚步亦微微向后退了一步,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进来的除了前面领路的侍卫,有两个人,一个是跟在后面的蓝衣男子,一个是走在前面的黑衣男子。走到距离柘樾前一丈的距离,容昭与修双卿对视一眼,修双卿微微点头后,容昭将黑衣男子粗鲁地一把摁跪到地上,向柘樾低头行礼,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草民容昭,乃是言姑娘的近侍,在此见过陛下。”
柘樾微微拂袖,示意容昭不用行礼了,再看那黑衣男子,觉得他有些眼熟,“此人是……”
“此人,长孙大人可不陌生。”修双卿目光转到长孙自崇身上,“我说的可对?长孙大人。”
长孙自崇眼神呆滞的看着那人,没有说话。
修双卿也不需要他说话了,听她向众人解释:“此人是长孙大人多年前招揽入府的京中高手,名叫莫点影,亦是一年前长孙大人借他之手杀害三位无辜少女之人。一年前,长孙大人欲将三位姑娘招入府中为妾,但府中其夫人不允,反而狠心杀害了她们,长孙大人恐事件败露有损名声,便派莫点影将她们断尸河中,任鱼虾啃食,直至今日才能发现昭雪。”
九龙殿中一片寂宁,只有修双卿的话还回荡在这宽阔宏伟的殿中。
“果真如此?”柘樾看向了闻聪与徐宗之,他的眼神森冷,声音这时也听起来格外阴抑。
闻聪与徐宗之闻言,亦连忙跪在了地上,埋着头,没敢否认。
柘樾越是清冷的笑了两声,他大朝中养出的臣子,竟都是如此狗狼之辈,虎豹之心!真是可贵、可贵!
修双卿看见柘樾这般苦涩艰难的神情,心中亦开始随着隐隐作痛,朝中有如此人,真是国之难也。
可是……
修双卿心中搞不明白一点,若按爹爹的能力,定能察觉长孙自崇绝非等闲之辈,为什么还将他擢为丞相委以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