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双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她越要自己冷静,反而越发冷静不了。她直直盯着姜镜奕,姜镜奕亦看着她,修双卿很快便道:“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放过他们!”容昭和别玉身上都已经带血,再在激战,他们肯定要死的!他们都不是自己的手下,她没有任何权利让他们为自己送命!
姜镜奕见她眼眶发红,不知是不是有些动容了,负手在后,站在修双卿的身前,神色平静淡然,无往日的言笑晏晏,也无待仇人一样的冷眼讽语,只是淡然的看着她,眼中情绪好似要将眼前的人看穿,不语亦不动。
在旁打斗的人停下激战,看着中间的二人,皆沉吟不语。
修双卿看着姜镜奕,慢慢也垂下眼帘。
箫怀瑾见他们二人如此,再看姜镜奕,不觉已蹙了眉头,虽不悦,但也没有道说。她忽然眨眨眼睛,好似要掩饰什么,可眼睛一直都是在中间那两人身上游走、徘徊。
三哥已经……爱上她了么?
修双卿退后一步,道:“多谢。”
姜镜奕忽然道:“你想走?”
修双卿乍时抬起眼看他,见姜镜奕淡漠的神绪里夹杂着几分不悦,还未有一人说话,修双卿瞬时感到被一阵强大气刃攻去,如当日在陆家庄时所经历的那般,脏脾颠覆的疼痛再次传来。修双卿像是被人重重创击了一般,打飞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好似一只虾米,她捂着肚子,死死咬牙,却仍旧疼痛难忍。
忽然,又是一创。修双卿又被打了一次,再重重摔落在地,嘴角淌出浓浓的黑血,却忍痛一个音也不发。容昭、别玉想奔上前护住修双卿,修双卿猛一抬首,瞪向容昭:“滚。”
二人皆是一怔。
容昭随即睁红了眼,怒道:“姜镜奕,这六年双卿没有一处对不起你!你怎如此狠心!”
姜镜奕仿若未闻,目光也不落他的身上,只是看着倒在地上的修双卿。
“你说话啊!你说话啊姜镜奕!”容昭激动得想要奔上前抓住姜镜奕的领口破口质问,别玉立即抓住他的胳膊,使眼色让他镇定,他即便也想修双卿不再受伤,但他知道修双卿受罪的原因是因为想用她的身躯来保护他们二人,故而选择了忍受。
姜镜奕对修双卿又是一击,只见修双卿又像前两次鲤鱼打挺般重重一击,别玉和容昭看在眼里,皆是心疼与不忍。修双卿的身体还能受这三击已经极其不易,甚至已经有了性命之忧!他姜镜奕是个怎样的人,竟如此狠心!
别玉不禁想到锦袍医怪的手段,看了看一旁的“锦袍医怪”,再回头看姜镜奕,紧紧蹙眉,忍着自身的痛,拱手作揖道:“姜公子,言姑娘已再承受不住了,再打下去恐会要了她的命的,还望高抬贵手!罚我吧!”
姜镜奕目光一偏,看向别玉,轻笑一声,不语。
箫怀瑾看了看地上弱如尸体任人蹂躏的修双卿一眼,眼中竟也有了几分惊讶,看向姜镜奕,细声唤道:“三哥……”
姜镜奕又看看箫怀瑾,再看修双卿,片刻之后,自顾自的道:“走吧。”亦是在对箫怀瑾与那边的“锦袍医怪”说。
修双卿身上流血的地方不止嘴,还有手臂、脚踝、背部、指缝……甚至能说她身上无一处地方是不被鲜血染浸的,她原本雪白的牙齿通红,充斥着腥咸的气味,嘴里好似还在呢喃什么,嘴唇在微微颤动,可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上次在陆家庄容昭虽然知道修双卿重伤,但也没有亲眼见过,如今看到了,那么娇弱的人儿,被伤得体无完肤。同她这般的年纪的女子都在做什么?待字闺中,或是相夫教子?形形色色,千人千面,却没有一个会像她这样。
她好似是一滩已经没有了骨头支架的烂泥,躺在地上,让他们两个男子不知所措,怕弄疼了面前的人儿,不敢抱,不抱又恐这人儿病情加重,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十分的无措。
忽然,他们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他们便皆不由自主向后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站在面前,他衣服的质感很不好,可那张俊逸又淡漠的面庞携着丝丝温柔与怜惜,沁入见者心扉。
容昭知道他是谁,可别玉不知,但谁也没有阻拦。
修双卿苏醒过来时,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从窗棂洒下的阳光照耀到自己身上,温暖逐渐变得灼热,修双卿被这股灼热烧得蹙眉,最终醒来。她看到自己躺在一间朴素整齐的房间里,这里她不认识,她左右看去,看见自己的床边俯着一人,穿着黑布衣裳,发间钗着木棍,可他肌肤白净,手指的骨节分明,一看就是出身在富贵人家里的公子。
她在心里轻声唤他,哥哥……
柘樾如何会出现在自己身边?她很好奇。那日他突然出现扬言要保护自己,她没有时间去想,可现在他便睡在床边,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可又担心扰了柘樾的梦。想要摸摸柘樾的头发,想要伸出的手忽然一疼,她紧皱眉头,痛“嘶”了一声,暗想还是那么疼……
倏地,一双手将她双臂箍住,很快便传来那人的声音,“既然疼就别乱动,乖乖躺着,知道么?”说完,他忍俊不禁的笑了笑,眉目间也满是浓切的笑意。
修双卿定定看着眼前的人,柘樾。
柘樾给修双卿的胳膊拿捏按摩,减轻疼痛,再问她力道如何,手臂可还会痛?修双卿的回答皆是不疼。
修双卿看着柘樾,不禁问道:“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柘樾低着头,语气漫不经心的答道:“我担心你此次会遭遇不测,在你出发第三日便快马加鞭前来助你。”说罢,他抬起头,一脸严肃的看着身前躺卧之人,不免训斥道:“我说了你多少遍,都记不住!你这个脑袋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装进去,我真是想把你退给你娘亲,免得我日夜不省心。”
柘樾训斥了之后,嘴角浮现出一抹浅笑,没有再说话。
修双卿一怔,亦迟迟不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