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双卿和柘樾离开这个山洞时缩在角落里的野狐纷纷跑到洞口排排坐好,还有一只追到了雪地里,尾巴微微晃了晃,赤红的皮毛在白雪中异常显目,目送他们二人离开。修双卿打了个挥手的手势,让它们不用送自己了,它们犹豫一下,果真就转身跑回洞里了。
修双卿问柘樾身上还有哪里不适打不打紧?
柘樾说,他有点头昏,不过不耽误赶路。
修双卿说,若是他冷,她便把氅子还给他。
柘樾只是浅笑,不语。
修双卿不算个路痴,可风雪过大,吹得人脸上发疼。修双卿还是觉得有些冷,双手搓着哈气取暖,张望四周,茫茫雪原,望不到尽头。脚探入厚厚的雪中,再深深拔起,继续向前走,她在心底轻声叹了一声,不过好歹比搀扶着柘樾时要好走一些。
想到柘樾,她向身边看去,柘樾便站在自己身旁,似乎正在看着自己。她连忙移开目光,她心想,还是不与柘樾说她亲他是给他渡气的事情。况且,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柘樾突然搭上修双卿的肩,修双卿觉得奇怪,转头去看柘樾。柘樾伸出他的手,示意让修双卿牵,修双卿呆了呆,柘樾笑说:“风雪迷眼,好避免走散了。”
修双卿突然有点犹豫,攥了攥手心,想想还是探出一只手,搭在柘樾伸出的手上。他的手很大,足以包住自己的手,而且不冷,有着温热涌入手心。
走了许久,约莫有两三个时辰,修双卿和柘樾终于走下了山,修双卿觉得脚下有些痛,与柘樾说寻个地方休息片刻,柘樾便松开修双卿的手,上前两步,说他背她。修双卿也不推辞,就爬上了柘樾的肩,双手垂在他的身前,双腿夹在他的腰间,任由他背自己去哪儿。他虽然看上去柔弱,但他身为男儿的体力却不凡,背着自己仍挺直着身子,脸上亦没有勉强之色。
修双卿在柘樾背上眺望远方,轻声道:“在我五岁时,便在家中知道你了。”
柘樾笑了笑,“哦?”
修双卿又道:“按时间来说,那年是第四年,你十一岁,刚刚即位,家中的大人讲你是修国的帝王,高高在上,就像天神一样,所以我也把你当成了神。第二年时,我家中发了大水,因为我家对于京城来说太过偏僻,没有官员派来,也没有派人解决问题,他们都不喜欢你。那年大水耗时十余天才尽数退掉,田里种的粮食都死掉了,别城的官员知道这里有个无人管辖的小地方,时常来收粮食税利。可是那年颗粒无收,官府的人压迫,民众生反意,是我爹设计把他们赶跑了,安抚民意,我爹说只要有他在,那些官员就不敢来了,百姓都感激他,从此尊他为城主,城内再无暴行。”
那年民生反响很大,可是无人敢跟朝廷作对,对柘樾的意见也很大,说他身为国君没有帮到他们,还不如城帝在世时的景象,一日之间伟岸身影的天神不再了。可是小小的、才六岁不到的修双卿仍把柘樾当作神,她拉着娘亲的衣袂说,柘樾没有错,是那些狗官强行霸道,要娘亲在爹爹面前为柘樾说话。她忘了娘亲有没有说柘樾的好话,但是她听到邻家同龄孩子对柘樾讥诮,就去打他们,那些孩子说修双卿是非不分,修双卿更气恼,捡起地上的拿石头丢他们,那些孩子冲修双卿做鬼脸,就跑走了。
在修双卿十二岁得知柘樾是自己哥哥,受命前往京中的路上听到处处是对柘樾不满的讥诮之言,她失望了。即便看到羸弱的柘樾、留恋风月的柘樾,可是她没有放弃,在她心里的柘樾依旧是神,或是说逼着自己对自己说,柘樾依然是神!容昭先前问自己是何时喜欢上柘樾的时候,她都忘了,可能是这六年相处,又可能是在小时候对柘樾的信仰。尽管修双卿明白自己的心意,但是她的心里很明白,她不可能能跟柘樾在一起,因为他们是兄妹,且不说柘樾对自己的心意如何,如此大逆不道有违伦常的爱会让世人对柘樾产生更多污秽不堪的说辞,她亦不许自己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更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她很自私,她只能……只能让自己喜欢姜镜奕让自己分心。
柘樾是东渝的帝王,他后宫佳丽三千,况且临素华那么好,等了柘樾十余年,跟临素华比起来自己这几年又算得上什么?只是,只不过有时候看到柘樾和临素华太过亲密时,她觉得有些不好受罢了。
柘樾听到修双卿这么说,没有显得自己失落,他失笑:“原来如此啊,那你定也讨厌我了?”
修双卿摇摇头,“我没有讨厌你,爹爹和娘亲也从来没有厌恶你。”柘樾在六岁前生父母死的死散的散,是自己的父母养大的,他们怎么会厌恶他呢?
柘樾歪着头看着修双卿,嘴角上扬,认认真真的说道:“以前我确实做的不够好,我即位后的那几年里,身边也没有什么亲人,觉得无牵无挂的,觉得自己的生命过得很无趣。你来了之后,我想保护你。”
修双卿眼底黯失颜色,那柘樾独自一个人在王宫里经历那些勾心斗角的战争又该是多孤独?十一岁,柘樾的父亲薨逝十一岁,姜镜奕痛失母亲,对他们二人来说,都是为了磨砺往后足以成人。
走了片刻,她看到前面有块平坦的大石头,便拍着柘樾指向那块石头,让他过去。柘樾走过去后,放下修双卿,修双卿从怀中掏出一个本来装在怀里的果子递给柘樾,问他吃不吃?柘樾看了那果子一眼,红彤彤的,再看修双卿一眼。修双卿牵了牵嘴角,移开目光,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自己咬一口,嫌弃道:“你怕有毒啊。”
“不是。”柘樾伸出右手从修双卿手中拿过那只果子,笑着说:“只是觉得你可爱,就跟这果子一样。”说着,已经咬了下去,正在修双卿方才咬过的地方。
修双卿本想告诉他自己身上还有,那个脏……但柘樾已经咬了下去,她阻止都阻止不了,便就随他了。自己再摸出一个擦擦吃,这果子挺好吃,甜甜的。
正当修双卿要咬下第二口,突然发现了什么,猛的站起,反过身看向身后暗处,眼睛在一瞬间睁大。柘樾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微微蹙眉,随即修双卿拉起柘樾就往外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