柘樾轻笑,声音温柔,“你还记得我之前在雪山里采到的灵芝吗?原来那株灵芝是叫白甍,母亲说,此物对我极有帮助。我服下之后,母亲说,还需用十日调理,便就再能听到声音,至今方好是第十日。”他顿了顿,语气中笑意浓浓,“我以前便时常在想着你的声音会是怎样的,今日听见,对我来说,仿佛天籁。”
修双卿如今被柘樾拥在怀中听他唤自己娘亲为“母亲”,心中总感觉哪里变怪了。不过她一直担心柘樾服下白甍后会产生何种“无法预估的危险”,如今竟是一点儿危害也没有?她想了想,又或是柘樾以轻描淡写的话语来欺自己的。想到这里,不由得黯下眼眸,他是怕自己担心才没把详细告诉自己?
随后,听柘樾告诉自己,当日娘亲突然出现打昏自己后将自己一口郁积在体内的淤血逼出,又在原地用了三个时辰以娘亲极深厚的内力周打,娘亲逐渐面露隐忍难色,最后吐出一口鲜血功力大损,但是好再终于化解修双卿淤积在体的毒。柘樾本想问娘亲有没有事,娘亲只说无事。娘亲说修双卿经她这一打要需睡得长久些,不过不必担忧,最后娘亲留下白雪黑曜关键时可保护修双卿。再后来,便是如此了。
修双卿问:“娘亲还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的么?”
柘樾沉默片刻,道:“她叫你多加小心。”
修双卿缓缓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能再见娘亲已是恩求,自己还想奢求什么。
柘樾见修双卿不说话,却不知要如何安慰她。他虽后宫妃妾众多,却从未去哄过她们,更不知要如何哄修双卿开心。时间便仿佛一时凝固了一般,再听不到其他。
“哥哥。”怀中的人儿忽然唤他。
柘樾不解。
修双卿睁开眼睛,眼睛看着自己的红裙与柘樾的深服在五彩斑斓的绒毯上色彩交映,覆在柘樾大手上上好质感衣料的袖摆忽然移动,将自己的手覆在他手上拨弄了一下,将自己拥得更紧,“万皇楼是怎么回事?”
当日她亲自去万安寻戚月,听戚月说他经营万皇楼十余载,又是怎么回事?
柘樾突然笑了笑,拥得又紧了些,恨不得把怀里的人与自己相连,“万皇楼本是一幢青楼,本名叫婉凤楼,是父王在世时买给我的。那时我才十岁,说是,若我做不下这个皇位便另给我个副业营生。七年前我都没有怎么管过它,你来了之后我才正式接管,改为赌楼。我在宫里常看古书,知道有一种香丸服下后可做出一时武功高强的假象,楼中的下人基本皆是朝中的暗兵,也皆服下了这种香丸。”
修双卿眉梢微挑,本想问他又为什么化名戚月,但好像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实在太蠢。戚月,不就是七月么?擢蘅湖七月送予自己,摆明了他的身份,自己还蠢蠢没有发现,还问什么。她忽然想起当日在万皇楼姜镜奕询问过他万皇楼另两层封闭的楼层里是做什么的,便忍不住问他了。
柘樾答:“三楼是个鬼道迷宫,是专放些人进入吓个半死的地方。四楼是一些古籍存放之处,皆是我收集来的稀世之宝,你若喜欢,可尽数去搬了。”
修双卿忍不住笑笑,“我不喜欢古籍字画,相较之下我更喜爱世间简单好玩的小玩意儿。你若送我黄金万两,还不如送我一箱玩具来的实际一些。”
柘樾轻声在修双卿耳边如同承诺般道:“好。等战事结束了,我带你去玩尽天下好玩之物。”
修双卿一听,心中一阵欣喜,忙仰头看向柘樾,“真……”
她想问,真的么?
可她没有讲出口,便顿时呆怔住了。此刻她与柘樾的距离不过咫尺,双唇间只有一丝似有似无的缝隙,只要一方微微往前挪动一寸,便可碰到。修双卿眼睛直直看着眼前的这张压在自己头上的脸,不知为何,她的关注点只停滞在了柘樾的唇上。修双卿不禁想起之前在雪山里她给柘樾渡气时全身酥麻的感觉,耳朵根都红了,身体却僵直住了,动也不敢动。
柘樾亦呆了,此刻的他仿佛能感受到修双卿温热灼人的呼吸,修双卿的粉嫩小嘴近在眼前,只要他微微向前便能碰触,就能拥有了。可是即便他再爱眼前的人,眼前这个人也不是属于他的,卿卿只是将自己当作哥哥,他怎能逾越这道线,怎能做出任何有辱修双卿的事情?
所以,他拼命让自己渐渐向后退开。
修双卿看到柘樾向后退开,心中竟产生了几分难言的酸涩与失落。随即她立即在心中斥骂自己,自己竟在希望什么?柘樾不过是将自己当作妹妹而已,她居然想…想这种污垢之事…
修双卿也在向后退开,身体渐渐坐直了,尽力使自己不露出悲伤的神色来。
柘樾打破平静,强颜欢笑,“……对了,你身体可还有哪里不适?”
修双卿摇摇头,她一切安好,也没有感到哪里不适。下意识的,她目光落到一旁昏迷的序颂身上,才使自己心情稍许安定了一些。
两人皆安静的坐在马车里,许久之间没有说话。
修双卿突然有些恨了,恨自己为何要让姜镜奕带自己来西域,若是不管肖怜,她就能和姜镜奕相守,即便他们之间不相爱,但也至少比如今好。可是,她怎么能弃下肖怜不顾?
突然,她想到什么,看向柘樾,道:“哥哥,我不能回去。”
柘樾微微诧异,“什么?”
修双卿面色坚毅,道:“如今姜镜奕定已经在边疆等候如何发兵修国,总需一个人去边疆振奋军心,准备御敌。那个人,只能是我。”
柘樾心中顿时感觉好像被什么抽了一下,抓住修双卿的肩便脱口而出:“你不能去!边疆不是好玩的地方……”
修双卿却道:“我是丞相,陛下,你需要留在宫中,安稳民心啊。”她自己也知边疆危险,可是那又能如何?那是她不想去就能不去的么?她必须为修国百姓和眼前这位自己最爱的人着想,朝中只有一名丞相,她则需要代柘樾安稳军心。她又道:“序颂的作用很大,可序颂的作用只会是在战场,他甚至会是能逼退西州士兵的关键。陛下不要再犹豫了,请陛下赐下一道发兵手谕给我一并带去。”这里没有圣旨,但紧急情况下,手谕也无妨。
柘樾皱着眉头,神色焦虑极了,“卿卿……”
边疆,那是无数将士与将军死去的地方。即便修双卿会有谋略使得自己胜利,可那是要付出多大代价的事情!他怎么能让她去?柘樾第一次发现自己身为一个帝王,本可权势滔天,本以为自己可以保护她了。可是到头来,竟还是发现自己如此没用,就连最心爱的人也保护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