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双卿有时候真的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这个便宜儿子,自从城风君越长越大,他的执行能力便越来越强,比如说她教城风君和云端轻功时,城风君总是能最快学会,并且能于三招之内击溃相同实力的对手。
自从城风君十二岁后,修双卿便时常叫他与云端一起上山打猎并增进武功,云端只能猎得一两头,城风君往往能够猎到两三头中大型野物。自多尔吉走后第三天,修双卿又叫他们二人上山狩猎,这次城风君猎得两头狼与三只兔,修双卿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当初城风君说他是名孤儿,他不知自己亲生父母是谁,他会说中原的语言,也听得懂西域语言,可他却不知自己究竟是中原人还是西域人,只知自小是一个西域老婆婆将他抚养长大,可在他四岁时那老婆婆忽然辞世离开,城风君跌跌撞撞数年,直到遇见修双卿,才过上了些许稳定一些的日子。那时的城风君自称名叫大娃,阿婆便是这般唤他的,修双卿认为此名有些不雅,便给他取了一个文气些的名字。相处至今,修双卿每每见他有自己之见时心中都隐隐不安,她能肯定城风君的生身父母定是位高权重气质超然之人。不过修双卿从未想过城风君会有同自己反目成仇的一日,因为若是城风君对自己心存芥蒂,他便不会从小就唤自己为“娘”。
无论对于一名男子或是少年,“娘”这一次定关重要,只有从心底深处尊敬爱护之长辈,才可称之一声为“娘”。若是有意为之,心中尚有防范,只会称自己为“母亲”。
每次回来,城风君都特地来向修双卿回报他此次成果,极像个天真烂漫的少年想要得到母亲表扬的一般。
修双卿心中微觉宽慰,隐隐含有慈爱笑容的目光看向城风君,“你做的很好。”
城风君脸上逐渐洋溢出幸福的笑容,可是他却冷不防来了一问:“娘,这些年来,你就不曾想过嫁人吗?”
他先前在修双卿面前讲他不喜欢多尔吉,可他却从未说过不想有个爹。六年里修双卿从未讲过有关自己感情的事情,城风君始终觉得修双卿该找个配得上她的男子托付终身。而那名男子绝不可是泛泛之辈,胸中必须要有雄才大略,举世无双,否则怎能配得上自己的母亲?
修双卿闻言,平淡如水的脸上不过是淡淡莞尔,无声无息的轻轻笑了笑,“你要我嫁人?你觉得如今这世上是有几个人能配得上我的。”修双卿倒非夸大其词,她容貌惊绝,才华横溢,但凭一个心胸宽广,这世间能有及得上她的,又能找出几个?
城风君微微怔了一下,沉思片刻,说:“娘心中存有一个旧人。”
修双卿有没有喜欢的人城风君不懂,但是他发现修双卿时而会拿出一只上了红漆的木鸟儿出来看,也看不厌似的,呆呆的看着它,有时一看便是一两个时辰。城风君便认定那木鸟必是一件旧人之物,或许在娘心中存有一个尤为重要的人。
修双卿听到城风君这么说,不过换了个坐姿,淡淡的说:“他已经死了。”她的话,亦是在心中一遍遍的告诫她自己,柘樾已经死了。
她爱的人是柘樾,可柘樾如今已逝,她便不会再爱上他人。
当初修双卿刚听闻柘樾毙命宫廷、还被姜镜奕亲手葬入皇陵的消息之时,她只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重重的压住,难以喘气。她脸上没有浮现出任何悲痛情绪,没有大哭,亦没有自暴自弃,反而平静得犹如以往时候,除了修双卿心性变得越发冷漠,便再没有其他情绪涌入神上。
可是她怎能不悲伤?
她也想大哭一场,她也想不顾一切奔去皇陵见柘樾最后一面,同他一起封土,即便被天下人指责她通通不愿理会,可是这已成定局,不是她说能悔过就能悔过的。那时修双卿无能为力,她尽身武功被废,身边只有一个城风君,若连自己也保护不了,城风君要怎么办?姜镜奕将她流放边关,看似是给了她一条生路,却是在将她往绝境里逼,她唯一能做的只有为死去的众多亡灵报仇。
柘樾死后,修双卿便已经想好终生不嫁的誓愿,将全部心思放到姜镜奕身上,至死方休。
修双卿无神的双眼看着城风君,一脸平静的说:“在城家族训内有一条,无论男女,此生只能与唯一伴侣相定终生。不可朝三暮四,亦不可三妻四妾。”所谓的城家族训存不存在这一条修双卿不知道,但按照她的族训来定,便是要如此的。
城风君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最终恭恭敬敬的道了一个:“是。”如作君命。
在四伏州以西百里有一座民风淳朴的异域风情小镇,名为邬蓝,修双卿待在四伏州时常觉得无趣,时间长了,心中憋闷得慌,便带了城风君及云端二人一起出去,留下云娆在四伏州看家。云娆比城风君和云端皆要年长一岁多,十五岁左右的年纪,看似尚小,四伏州民众却因修双卿将她格外看重的面子上皆要礼让三分,且云娆行事一向温柔亲和,人们也一向喜欢她,不会做出因她年幼而欺负她的行为来。
邬蓝小镇是距离边关最近的一座小镇,也是来往商人做驿站暂休之所,街上中原与西域打扮的人比比皆是,修双卿和城风君、云端三人穿着中原衣裳并未觉得有何奇怪的。
修双卿来邬蓝则并非是纯粹因为无聊来解闷作欢,只不过是因修双卿闻得先前一组曾往四伏州过路的商人队伍传信给她,说在邬蓝有得见修双卿要寻的一位姓容的公子身影。
四伏州周竖四山,外通八方,走私道的商人队伍途径四伏州,皆是城风君带着云端和云娆在招待他们,要么留下钱两,要么便许下一个承诺,那承诺便是寻两位男子,修双卿按照自己记忆画下两人相貌,一个是容昭,一个是别玉。他们自从与修双卿在边塞之地分别,便分散六年之久。也不知是生是死,他们过得如何。
六年前,姜镜奕称帝,从前跟修双卿关系密切的官僚不是斩首便是流放,其中容家俱败,一夜之间,容家一时不知名获罪满门抄斩,但修双卿不信容昭会于午场斩首,便一直在寻他,以够有朝一日能再次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