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大伙儿总算是都没了先前那份担心，开始围着军师大人兴致勃勃地讨教起下一步计划来。

古卿凰依旧是先前那副低调内敛但仿佛一切都胸有成竹的模样，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别人想不到，但她心里却是对北关内的某些情况一清二楚。

断云城上游的那条大河不仅是断云城护城河的发源地，还与数里之外北关城的护城河相连。而古卿凰身边某位及擅长观测星象推演天道的神棍已经推算出，不日之后断云山及其周围的大片区域内将会迎来一场长达数日的暴雨，且时间恰好与断云山每年的春汛日期重合。

一旦上游河堤内部的机关被开启，从陡峻的断云山上汹涌而下的河水将不再受到任何阻拦。到时候，不仅断云城内那数座几乎是北关防线命根子的粮仓会被彻底泡烂，而且位于下游的北关城及其他数座城池村镇都会连带着一起遭殃。

天时、地利、人和，不外乎此。

就这样，在襄姜毫不知情地情况下，一个巨大的隐患已经被对手悄无声息地埋在了自家门口。

而就在雁南关这边不动声色地完成了这件事后，襄姜那边的局势也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

村镇遇袭那日，雁南关就已经向华京送了一封八百里加急军情密报，请示玄帝陛下他们该狠狠地予以反击还是狠狠地予以反击。

对此，玄帝陛下的反应是震怒不已，而后大手一挥，一封谕令又八百里加急传回了雁南关，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字。

打！

而就在这一来一回的几日之间，襄姜内的形势也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

古卿凰暗地里偷偷偷摸摸拿小火慢炖出来的那锅粥，终于被端上了襄姜朝堂的桌子。

早在北关出兵突袭天衍边境、蒋岐传信禀明云起铭屠村一事时，廖双何心里就隐隐浮现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但左思右想想不出原因的太子殿下也只得暂时压下心头的异样，专心解决眼前的问题。

看过蒋岐的军报后，廖双何立刻便明白云起铭给他捅了个多大的篓子出来，当即便找来少子璧一同商议怎么补救。

按着廖双何的想法，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天衍还没有大动作，直接先把雁南关打下来再说。

但少子璧再稍加思索过后，却皱着眉提出了不同的建议。

“殿下，贫僧以为，应该暂缓先前的计划。”

廖双何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完全没有料到一向志在天下的少子璧会在这种时候打退堂鼓，“你是说按兵不动？”

少子璧抿平了嘴，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盯了他好一会儿，廖双何无力地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听出了廖双何语气中的不甘心，少子璧想说什么却又找不到理由开口，只得暂且离开了廖双何的书房。毕竟，他总不能跟廖双何说他是凭直觉感觉到一股危机感的吧？若是放在以前，对他的本事深信不疑的廖双何说不定还会为此犹豫不决。但最近数月以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廖双何看他的眼神总掺杂了些许不信服以及疏离。

尤其是刚刚，廖双何居然没有问他反对的理由就下了逐客令……

难道是那件事被廖双何知道了？

少子璧暗自思忖着，可转念一想，自己把这件事瞒得相当紧，古卿凰那边除了绝对的可信的几个人外也没人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那点儿女情长，廖双何又能从哪里得知他跟天衍的公主私下里纠缠不清呢？更何况自己与古卿凰早就有言在先，在天下局势明了之前，他们各自为营，再见面便是对手，绝不掺杂儿女私情。自己现在是一心为廖双何筹划，所以廖双何应该没理由疏远他啊？

但现实如此，饶是少子璧再多智近妖也没什么办法。廖双何总归是襄姜的太子，而他眼下只是太子手下的一个谋士。君不信臣，他做什么都得不到支持，可谓是独木难支寸步难行。

只可惜，要不是当年自家那个便宜师父为了一个劫数就把他送上少丹峰远离俗尘，导致他没能将老国师手下的那些势力收归麾下也没能培养出多少可用的手下，他如今也不会这么被动了。

看看廖双何现如今这副一意孤行的模样，少子璧时不时就会想起与古卿凰初识时，古卿凰问他的那些关于因势择主的话。

难道当初真的是他看错了吗？

不过眼下不是胡思乱想这些的时候，一想到古卿凰那不输于自己的心智还有天衍皇室那一家子不省油的灯，少子璧心里就是一紧。加快脚步走回驻机阁，少子璧连饭都顾不上吃就将自己关进了书房中。

在隐约了解过古卿凰的能耐和见识过“死而复生”的廖双尧后，少子璧完全不觉得廖乘风会那么轻易地死掉。虽然廖双何一直信誓旦旦地告诉他说廖乘风必死无疑，但对方却一直不肯明说其中的缘由，这让少子璧的内心一直都隐藏着一股不安。直到廖乘风的死讯传来，即便廖双何说过廖乘风身边有人在暗中护卫因而他们折损了不少人手才成功得手，但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华京，那可是古家的大本营啊！廖双何在古家眼皮子底下动手脚，确定古家不会发现吗？

但廖双何想借此机会蚕食掉天衍西南一带和临边风迟几城的心意已决，他那毫无依据的推测在廖双何抑制不住的野心前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根本起不到阻拦的效果……

轻轻闭了闭眼，少子璧飞快地抹去了心头的那抹无奈，打起精神来去琢磨对手。

如果……如果廖乘风真的没有死，古卿凰会怎么做？

把人留在华京？不，那么做对天衍没有什么好处，襄姜仍可以借口天衍使诈而对天衍用兵，且华京距襄城太远，就算想要以此扭转大义所在也有些来不及。

可如果不留在华京，古卿凰会把人藏在哪儿？藏在她的无题山庄里？

不，那是古卿凰的底牌，廖乘风跟古卿凰不是一路人，古卿凰不会这么轻易地把底牌露给他看的。

不是华京，不是无题，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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