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我再敬公子一杯。”
“还是不喝了的好。”惊月按下她的酒杯,指了指旁边已经空了的酒坛子,“你身上的伤刚刚好,酒喝多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我那点儿伤,小事,都是小事……”
见她还抱着个酒杯子不撒手,惊月无法,只得又陪她喝了几杯,这才算把人给打发了。
眼见樊依芸又拎着个酒坛子凑到了商队的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堆里,惊月这才放下酒杯悄悄松了口气。除了他家主子,他还真是头一回见这种拿自己当男人使的女子。
扭头看了看身侧的男人,惊月又叹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出去走走?”
男子轻轻颔首,由着惊月将自己扶到了后院。
走着走着,惊月突然轻声开口道“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出手相救。”
男人不说话,惊月似乎也没指望他回应自己,只顿了下便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记得当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裕驰关的镇关大将军,正值年节进宫给周皇后请安……后来,当我知道廖双何在暗地里做了什么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没过多久我也离开襄姜来到了这里。”
“我知道你当初是护着廖双尧逃命的,只是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活了下来,更没想到的是居然还好巧不巧地被我给遇见了。虽然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今天这副样子,但毕竟你还是捡了一条命回来……”惊月的声音轻飘飘的如风一般,字里行间却带了些许不可忽视的深沉,而下一秒又突然轻快起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娶了樊姑娘,就此安定下来?”
闻言,男人突然停住了脚步。
周围蓦地寂静下来,草木窸窣的声音消散在看不透的月色中。
半晌过后,一道嘶哑低沉的声音搅开了粘稠的空气。
“……我不会娶她。”
惊月似乎对男人能够开口说话这件事并不意外,或者不如说是有着一种意料之中的淡然。
“那你还打算回襄姜吗?虽然眼下不是好时机,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比如路费盘缠什么的……”
“不了,多谢。”男人抬手摸了摸绑在面部之上的那圈绷带,艰涩的声音中夹杂着些许不可忽视的自嘲与颓唐。
他一个已经被当朝太子视为眼中钉的废人,如何能重回故土,又如何能重新有所作为?
更何况,一臣不事二主。既然他心目中最完美的皇位继承人已经消失在这个世上,即便他侥幸苟活下来,下半辈子也不过是一日一日地在时光的罅隙中残喘偷生罢了……
“嗯……长安,长安……长安!”
“哎哎樊姑娘,您的房间在这边。”两个婢子艰难地扶着整个扭成股麻花的樊依芸往厢房内走去。
隔壁厢房的门口倚着男人,旁边站着惊月。
樊依芸不满地挣了挣胳膊,嘴里忽大忽小地喊着“长安呢?我要长安……长,长安……”
惊月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回身侧的男人身上。
“长安是她给你的名字?”
“……她说我之前活的够可怜的了,往后跟在她一起,就都要平平安安的。”
“人家对你一片痴心如此,你忍心……”
男人的嗓子仍旧有些不舒服,被夜里凉风一激便忍不住咳了起来,“咳咳!咳咳咳!你别忘了,我也是有家室的人。”
“也对。”惊月眯了眯眼,他先前还真是忘了这一茬。就算廖双何再怎么想着斩草除根,只要云家周家没倒,只要周皇后还在,云升的妻儿就不会出事。况且在明面上看来,云升出事可跟廖双何没有半点儿关系,廖双何若是想要个好名声,还得好好照看失去顶梁柱的姨母一家人。
“可你不打算回去了不是,就算……”
男人摇了摇头,他同周氏是少年夫妻,恩爱无比,感情极为深厚。就算现在他有着无数缘由以致不能归家,但这并不代表他会背叛这段感情。
惊月见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等这场仗打完了,襄姜那边的局势会变成什么样儿还难说呢。男人的立场如此坚定,照他看来,指不定不用多久这一家人就能再团圆了。
所以,对于一片痴心的樊姑娘,他这个旁观者也只能说一声抱歉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感情这件事儿,先来后到有时候还是很重要的。
眼见醉酒的樊依芸被安顿好,惊月也便向男人道了晚安,转身回到了自己现在所居住的小院里。只是等他毫无防备地推开自己屋子的门时,整个人却瞬间愣住了。
“……姐,鹤云,你们怎么来了?”
像是在自家般悠然自得的古卿凰指了指面前的座位,示意他先进来坐下,“你都给我发三花急令了,我不得亲自来看看?说起来你把人弄到这城里住着,廖双尧那家伙居然没要死要活地非跟过来?”
“他敢!作为一个合格的下属,自家主子没点头,他敢自己蹿出来,我就敢剁了他!”惊月一副“我这完全是为了大局考虑”的神情,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只是这模样落在古卿凰眼里,就完全成了谁的拳头够大够硬谁就说了算。
“好好好,你做的对。”古卿凰揉了揉额角,“这样,那个云升现在在哪儿住着呢?我待会儿去瞅瞅。”
惊月二话没说就给古卿凰指了路,最后好不容易想起来似的补了一句“对了,我让人把他的嗓子给治好了。”
“眼睛呢?”
惊月耸了耸肩,“彻底没有治愈的希望,除非神仙下凡,否则就得瞎一辈子了,咱们廖大公子知道了以后差点没心疼死。”
神仙下凡……古卿凰不着痕迹地斜了一眼身边老神在在的鹤云,“那个商队查过了吗?”
“查过了,就是一再普通不过的商队,往年都是在边境周围跑生意,救下云升这个逃奴后怕再待在边境会惹麻烦,就一路北上准备换个地方做生意。”惊月立刻竹筒倒豆子般将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可惜这帮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就敢乱窜,结果正好撞进了一窝土匪手里。也幸好那天遇到了我,不然这帮人都得完蛋,廖双尧也可以直接给云升准备后事了。”
“那个小姐樊依芸我也查过了,是个不会武的,就是性子强了点儿脑子活了点儿胆子大了点儿,不然也撑不起这么一支商队。至于碰上我这件事,应该是偶然。”
古卿凰沉吟片刻,没做过多的分析评价,只说了一句知道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何处可栖凰,微信关注“或者”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