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熟悉无比的声音,刚静下心的周氏猛地起身转过来。当她看清廖双尧的面容时,眼圈立刻便红了。
“尧儿……”
廖双尧上前两步搀住了周氏,同时低低唤了一声:“娘。”
将将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白芳忙扭头往后看去,却见先前还守在屋里的婢女不知何时已经悉数退了出去,屋门也被贴心地关紧了。
“这……”
“不必担心,外面有人守着。”廖双尧将周氏扶到罗汉床边坐好,见白芳尚且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屋门,便开口解释了一句,随后又从斗篷内摸出一个黑漆鎏金雕花木匣递给了周氏,匣子上还挂着一把精巧的黄铜锁,“娘,这是给你的。”
周氏接过那黑漆鎏金雕花木匣的同时趁手掂了掂匣子的重量,嗯,有些分量,但不算太重。
“打开看看。”
依言取下那黄铜小锁抽出木匣,料是周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她看清里面装的东西时也不由得愣住了。
“尧儿,这、这些东西……娘不能要。”
周氏好歹曾经是一国之母,眼界不是常人可比的。她稍一看就知道,上面这一摞的银票虽然看着唬人,但底下压着的那沓房产地契才是更为值钱的东西。
“这些东西本就是儿子给娘准备的,娘为何不能要?”廖双尧倒是一派淡定,似是早就预料到了周氏的反应一般,“娘,今时不同往日。虽然府里有了爵位,但到底为当今圣上所忌,白日里赏下的那些东西娘也清楚,不是无法变卖的御赐之物,就是急用留不住的钱财现银,能长远打算计划的铺子田宅一样没有,以后也更不会有什么自家的产业。您又不愿意同我离开,以后想要在这府里过得舒坦自在,手里必少不了傍身之物。”
说着,廖双尧伸手从木匣子里拿出那叠银票,又将那些房产地契凭证在桌子上摊开,“这银票总共是一万两,每张都是五百两,面额不算太大,拿出去也不打眼。这是三处京中的铺子,绸缎庄珠玉斋酒楼各一处,娘平日里想用什么尽管从铺子里取。这是两处田契,地界不大,但胜在位置好,分别在京郊和临县,且都有庄子养着人专门看顾,每年也会定时上交岁贡,娘要是不想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可以让他们折成现银交上来。这是三处宅子的房契跟地契,一处京里一处京郊还有一处是临县的……”
难得絮叨一回的廖大公子仔细地将各色东西全都交待清楚,这才将桌子上的一堆银票地契收拢回匣子里。
“尧儿。”周氏长叹一声,伸手按住了廖双尧拿着匣子的手,“你跟娘说实话,这些东西你是怎么弄来的?”
周氏很担心,生怕廖双尧为此惹下麻烦。这些东西无论放在哪儿都算是一笔不小的家当了,且不说廖双尧又是怎么弄到手的,单是这府里的一举一动都有专人盯着,她手里突兀多出这么些东西,难保不会惹人生疑。到时候……
见周氏脸色突变,廖双尧就知道她想岔了,心下好笑的同时又忍不住泛出阵阵酸楚。他的娘亲啊,总是这么护着他,生怕他吃亏或是哪里不好,一旦遇上与他相关的事平日里的冷静聪慧便都不见了。
反手握住周氏的手,廖双尧轻笑道:“娘,儿子从不做没把握之事。这些东西您尽管拿着,就像白芳还能照旧跟在您身边伺候一样,没人会因此多生事端的。”
跟白芳一样?周氏一愣,在心底咂摸了一下这几句话的深意,又忽的想起了先前自发退至门外的一干下人,先前光顾着担心自家儿子的脑子瞬间清明,突然就想通了什么。
“你如今,你如今是……”
廖双尧轻轻颔首,没让周氏把剩下的话说出来,“娘能想明白就好,其他的娘不必多问。至于府里其他的人和事,娘若不想理会就尽管冷着他们,那中馈娘若懒得管也就丢了便是,左右娘手里有这些东西,轻轻松松地过活总比担着一堆琐事要强。如今娘身边得用的就只有白芳,到底有些事做起来不顺手,儿子给娘挑了两个有功夫在身的丫鬟过来,娘要瞧得上眼便留她们在身边伺候,有事便着她们给儿子递个信。至于院子里那些人娘也不必操心,他们知道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娘有什么闲事尽管使唤他们。”
话说到这份儿上,周氏也明白这儿子怕是已经跟天衍上头混在了一起,所以才能这般有恃无恐地行事,心下忍不住又惊又喜。虽然还有些担忧儿子的身份讨不到好,但如今看来却是暂时没什么需要多虑的。
想通了,周氏便将那匣子收了,让白芳将其藏到了暗格里。随后廖双尧又招了候在外头的两名丫鬟进来给周氏见了,两个丫鬟皆是十几岁的年纪,一个机灵俏皮一个沉静稳重,各有各擅长的手艺,周氏一见也很是欢喜,当即就收在了身边。
等廖双尧把该交代的事交代了,周氏忍了几忍,终究是将一直憋着的话问了出来,“尧儿,你父亲和老三那里……你打算怎么办?”
廖双尧怔愣了一瞬,随即抿了抿嘴唇,开口便是一个惊雷:“父亲不久于人世,这乐安伯的爵位既然赏了就得有人坐。老四已经废了,老五他们都还小,能顶事的就只剩下老三了。”
周氏静默了片刻后道:“你都知道了。”
“是。”廖双尧敛了眸子,周氏一早便开始在那人身上做手脚,这事情当然瞒不过古卿凰他们的眼睛。
“那你这是,打算放过老三了?”
“老三先前所为之事也并非全是出自他的本心,如今让他这般活着已经是对他最好的惩罚了。”稍稍停顿了一下,廖双尧复又压低了声音道:“即便老三不是娘的亲子,可毕竟往事如云烟,总会有过去的那一天。儿子能放下,娘,你也该放下了。”
背负着仇恨过活,伤人亦伤己。
此话一出,周氏差点打翻了手边的茶杯。
她万万没有想到,廖双尧居然连这件事都已经知晓。
以前很多人不理解为何周氏在廖双何成事后会那么厌恶对方,其中秘辛只有极少数人才知情。
廖双何并不是周氏的亲生子,而是周氏家中庶妹私下与当时的襄姜皇帝暗通曲款的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