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逸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古卿凰的样子。
那时他三岁,作为容国公世子被家中长辈带去宫里参加七殿下的满月宴。因为皇后娘娘容琳是他的嫡亲姑母,所以他得以上前在近处看到了那个安静裹在襁褓中的小人儿。
冥冥之中天注定,原本乖巧睡觉的小人儿在小世子靠上来的瞬间,睁开了那双如黑珍珠般的眸子。两人四目相对,刹那间便将对方的容颜深深烙在了眼底。见此情景,连容琳都惊奇不已。因为这位小祖宗平日里只有在对着爹娘等少数几人时才会睁眼,对旁人一向是爱搭不理的。
如此,若非因为古卿凰是“男孩儿”,怕是一早就被订下与容逸的娃娃亲了。
娃娃亲没定成,但并不影响两个小娃娃的感情。在古卿凰小时候,容逸曾不止一次地抱着粉雕玉琢的小人儿不肯撒手,严肃地宣布等某人长大后要娶她过门。这事儿被几位长辈当做笑话谈了很久,无聊的时候还经常拿出来逗着两人玩。
不过他们都没想到的是,他们认为的童言戏语,却是容逸坚守了十几年的愿望。
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懂得了世俗感情的容逸也曾因为这段“惊世骇俗”的感情挣扎过抗拒过,甚至为此跑去边关吹了大半年的寒风。但后来他想通了,想明白了。
容逸不喜欢男子,但他喜欢古卿凰。
不料就在他想明白不久后,古玄朝上位,古卿凰随爹娘离开了华京,一走就是六年。
谁也不知道,有个人在华京等了她六年。
容逸紧紧抱着古卿凰,鼻尖充斥着她身上似檀如莲般的淡香,星眸深处被压抑了许久的感情喷薄而出。
古卿凰窝在他怀里,颇为不自在地挣扎了几下,“那个,表哥,你能不能先松下手?”
恍然想起屋子里还有两个人,容逸慌忙撒了手,俊美的脸上表情不变,却是泛上了一抹诱人的绯红。
公孙陌眼见那粉红泡泡都要戳到自己脸上了,忍不住轻咳两声,开口打破了室内暧昧的气氛。
“你俩怎么凑一块儿了?”他知道容逸是被派去西北处理事务按日子该回京了,可本该随父驻守边关的景年怎么跑回来了?
景年挠挠头,“我家老太太写信说想我,我爹就把我从烽火关撵回来了给她老人家尽孝了。好巧在凉州碰上了知箜兄,便一起回来了。结果我有东西落在了知箜兄那儿,约在此处见面。”
知箜是容逸的小字,而先前容逸唤的流轩便是景年的小字。
“倒是你们两个,是不是该解释一下怎么回事?”景年指了指公孙陌和古卿凰,挑眉发难,“凰七什么时候回京的?嗯?要不是我俩今日赶巧碰上,你是不是就只知道跟长珏一个人喝茶了?”
此话一出,公孙陌接收到来自容逸的眼刀一枚。
“这可不是我的错,我也是刚偷偷摸摸回京没多久,还一直在躲我家那几位,今天才算是见了光。”古卿凰摊了摊手,“公孙家的二公子调戏到了我的人头上,长珏这是请我喝茶赔罪的,谁承想撞上了你们两个,还被我英雄救美了一把。”
英雄救美……
三人的脸齐齐一抽,这词儿是这么用的吗?啊?
“哎对了。”古卿凰突然想起什么,嘱咐道:“你们几个可千万别跟别人说我回来的事,我还想多藏着玩两天。”
景年举手。
“说。”
“启禀王爷,我不说会憋死的。”
“哦?”古卿凰活动了一下手腕,“那我可以给你第二个选择。”
景年兴奋地点头。
“让我杀个人,灭个口。如何?”
景年:“……”不如何!
“行了,这茶我也不想喝了。”古卿凰瞅了瞅时辰,“表哥,你赶紧把年四的东西给了,我跟你回去瞧瞧外祖父母他们,顺便蹭个午膳。”
景年跳脚,“你不是说要藏着玩几天么?去了容国公府还怎么瞒着?”
斜了他一眼,古卿凰理直气壮地说:“我让你们瞒,又没说我要瞒。反正我不管,到时候被人知道了,我就当是你们走漏了消息。”
景年:……
容逸:……
公孙陌:……
还能这样玩?!
天衍立国上百年,权贵世家林立,华京城更是上层贵族的聚居地,天子脚下,砸块儿砖下去指不定就砸到了哪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王孙公侯遍地走,朝廷大员多如狗。
不过在天衍,除却皇室古家一族,最显赫的当属四大国公府和七大家族。
容家从龙易长忠,宇文当武谢当文。
孟富闻清公孙顾,景定安国钟离明。
容、易、宇文、谢、孟、闻、公孙、顾、景、安、钟离,再加上古,这十二个姓氏,代表了天衍最顶尖的权贵势力。
此时此刻,容国公府正“热闹”着。
“父亲,请您一定要帮我们二房做主!”容家二房的大夫人顾氏哭的梨花带雨,“金吾卫的差事补缺明明该轮到我们德哥儿的,可三房又横插一脚,把差事给了老六。真当我们二房没了当家的好欺负吗?”
坐在上座的容国公容铭皱眉看向坐在另一边的三房,“你们当真抢了老四的差?”
三房老爷没说话,开口的是三房大夫人林氏:“父亲明鉴,这差事本确实该落在德哥儿头上的,可惜德哥儿前几日在荟芳园酒后失德,正巧被金吾卫那位陈副使撞见了。您也知道,陈副使这人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因着此事便相不中德哥儿了,他又是我们二姐儿夫家的女婿,知晓诚哥儿还是白衣,便禀了正使把差事给了诚哥儿,也算是不落了咱们国公府的面子。”
没等容铭再次开口,顾氏怒气冲冲地看着林氏道:“你们三房还好意思提荟芳园的事!若不是诚哥儿硬拉了德哥儿去还给他灌酒,他会出事儿吗?”
“二嫂,这事儿可不能乱攀扯。怎么德哥儿的错成了我们诚哥儿的错呢?”林氏反驳道,“这府里上下谁不知道德哥儿嗜酒,用得着别人灌吗?再有去那园子,我怎么听我们诚哥儿说,是德哥儿知道右相府阮四小姐陪兄长去会友,才非扯着我们诚哥儿去的呢?”
“你胡说!明明是……”
“好了!”容铭重重一拍桌子,额角青筋气的直跳。这二房和三房就没一天安生的时候,真真是不把这个家放在眼里!
“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件事谁都脱不了干系!老四老六都去祠堂跪着,不到七天不许出来!这差事既然给三房了,就让诚哥儿好好做!至于德哥儿,我另给他安排别的差!”
“以后再出这种事,你们两房都给我分出去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