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贝克兰德待了一个月之后，道恩·唐泰斯的行为举止显然更像一个传统的鲁恩绅士了。

道恩·唐泰斯身上穿着考究的西装，这身西装是他在一周之前得到霍尔伯爵的邀请函的时候让瓦尔特管家去找专门制作西装的裁缝定制出来的。

在这一周的时间，许多像道恩·唐泰斯这样的身份的贵族或者商人纷纷为了表示对于霍尔小姐的成年礼的重视，他们都在这六月上旬的时间纷纷借助各种方法准备着参加霍尔小姐的生日舞会，借此来表示对这位伯爵的尊重和合作的意向。

在皇室的引导之下，为了国家而做出牺牲的人比之前有的更显著的地位。而很巧合的是，反对战争的霍尔家族的次子阿尔弗雷德·霍尔确实和皇帝一起向因蒂斯帝国讨伐的过程中身负重伤，以至于现在才恢复到了正常人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

这也就让阿尔弗雷德本身显得更加值得尊敬，让霍尔家族很有可能有着比之前更显赫的地位更受到皇帝的重视。

……

海柔尔身上穿着一身精致的晚礼服，轻轻的挽着自己母亲的手臂，跟随着满脸笑容的父亲和母亲走进了华丽的宴会厅之中。

她本觉得有些无聊，直到她看见道恩·唐泰斯，发现了这個神秘的半神也来为奥黛丽小姐祝贺生日的时候才感觉有些意外。

这是和她老师一样的神秘强者，为什么这样的强者也会来参加一个平平无奇的贵族小姐的成人宴会？

难道说，这位小姐实际上也是一位实力强大的非凡者？

海柔尔心中泛起了些许感兴趣的神色，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似乎是在宣告某位大人物的到来。

“欢迎亚伯拉罕大公爵到来！”

亚伯拉罕大公爵……传闻之中皇室隐形的“皇帝”、代替乔治三世执行政令的执行者……老师所说的风暴教会的大主教之一……

看着如此丰富的名号的大人物，有着强大实力的非凡者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海柔尔不由得有些兴奋，同时却又有些担心。

听说每一位在这种大城市的教会值守的大主教都有着序列四甚至序列三的恐怖实力，那么自己有着非凡能力的事情是否会被这位大主教发现？

海柔尔抿了抿自己的嘴唇，却看见在大主教的身边跟随着一个身穿全黑西装，眼睛上带着一片镶嵌着金边的单片眼镜的青年。

青年温和的对海柔尔挥了挥手，嘴唇蠕动，似乎对着海柔尔说着什么。海柔尔霎时间沉默了下来，嘴角向下勾勒出了一个微妙的弧度。

老师怎么也在这里……

而在宴会的另一边，霍尔伯爵已经迎上了这个戴着单片眼镜的青年和风暴教会的大主教高维·亚伯拉罕。

他面带笑容，向着大主教伸出手，和大主教握手。

“亚伯拉罕先生，您愿意来到奥黛丽的生日宴会，我感到分外的荣幸。”

霍尔伯爵走到了高维俯视者的面前，对着祂问好。尽管霍尔伯爵算是新贵族之中的代表者，也有着和黑夜教会相关联的实力。

但是面对同时拥有着皇室公爵身份以及风暴教会大主教的身份的这位公爵，霍尔家族本身的实力倒也算不上什么了。

毕竟在世井传闻之中，甚至有着这么一个不是太靠谱的传闻。那就是最近皇帝陛下都没有怎么出现在民众的面前，现在许多政令都是由这位大公爵先生一手颁布。

当然这并不靠谱，也并没有人胆敢在正式的宴会上提出这条传闻。

“……请问这位是？”

在一番寒暄过后，霍尔伯爵有些疑惑的看向了高维俯视者身边戴着单片眼镜的青年。高维俯视者只是轻声笑了笑：

“是我的副手，一个很有潜力的青年人。”

这当然指的是高校长的副手阿蒙主任，而对于外神来说，阿蒙存在的时间太短，说祂是青年，某个年龄按照亿来计算的神灵都觉得是在抬举阿蒙的年龄。

“您好，霍尔伯爵。”

阿蒙回以优雅的礼仪，祂习惯性的尝试着想要分裂出一条“时之虫”种入霍尔伯爵的体内，却发现自己身上的“时之虫”被某种东西完全禁锢。

果然不会给我留有机会……这就是拥有着源质的序列一吗？给我了一种当时萨斯利尔给我的压迫感……

阿蒙在心底想到，默默的跟随着高维俯视者向着宴会之中走去。

片刻之后，祂就用自己的手肘戳了戳高维俯视者：

“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这场宴会之中的非凡者有着不少。不过说起来，你怎么有这闲情雅致来这种宴会？”

高维俯视者呵呵一笑：

“这次宴会的主角被你的父亲特殊关照过，是个很有潜力的孩子，而且她身上背负着的命运并不少。”

“闲着也是闲着，对我而言待在大学里面和在外面参加宴会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阿蒙想了想自己和那些闲的没事干想要去研究神秘学的大学生捉迷藏的事情，笑了笑。

“确实。”

“不过这里的非凡者数量和质量都有些超标，你真的没在其中动什么手脚？”

“我动手脚？”高维俯视者反问：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需要动手脚？有着两个序列二在这里就已经能够造成相当强的非凡特性聚合了，我只是封禁了你的力量和你对于外界的感知——可并没有封进你的位格。”

阿蒙略微揣度了一下，撇了撇嘴：

“也是。”

“不过说起来，你现在准备要干什么？你在这里也能找到什么乐子吗？”

阿蒙一时间又有些好奇，一幅人性过于充沛的样子。

“难道我和你一样，每天就只知道找乐子吗？送个礼物罢了。”高维俯视者颇为痛心疾首的扫了一眼阿蒙：“给奥黛丽·霍尔一点小小的馈赠……”

祂将这句话的尾音拖了长，继续对着阿蒙说道。

“这样之后可能能看到某些让我出乎意料的事情。”

“我明白了。”阿蒙推了推自己的单片眼镜：“你是希望在以后找到更大的乐子。为了自己的快乐而像谋取唯一性一样布局，你确实境界比我高上很多。”

“……”虽然说确实是找乐子吧……高维俯视者叹息一声：

“你高兴就好。”

在对阿蒙说完这句话的之后，祂的嘴角略微勾起，神色有些奇异的继续对着祂说道：

“当然，礼物不仅仅是给奥黛丽。”

“那是？”阿蒙挑了挑自己的眉毛，却没能得到回答。

在高维俯视者的掌心，一张被拆解成无数份的请柬在无人能见的虚空之中闪烁着淡淡的红色光芒。

……

奥黛丽站在舞池之中和其他的贵族们进行着社交性质的交谈，她知道今天自己必然不会在舞会结束之前有着任何留给自己的时间。

真是麻烦的社交……明明现在鲁恩帝国的状态如此不好，为什么贝克兰德的贵族们还要如此重视自己的体面呢？

现在的鲁恩帝国可谓是内忧外患。在外面有着虎视眈眈的弗萨克帝国，在内部则是有着不知道现在在筹划着什么阴谋的自家皇帝乔治三世。

而即使现在这样，贝克兰德的贵族依旧夜夜笙歌，不愿意失去哪怕一点所谓的体面。而且身为贵族的奥黛丽明白，他们并不是不知道即将发生的恐怖战争，而是在知道有可能会发生战争的情况下，早就准备好了避难所需的物资，甚至在私下挖掘避难所。

甚至为了减少自己的损失，他们一手掀起了整个贝克兰德之内的物资价格的变动，在采购了大量商品囤积了大量物资的情况下，甚至还有了更多的资产。

其中就包括了自己的父亲霍尔伯爵。奥黛丽不明白，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的父亲还要选择这么做。

难道家族的体面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性甚至要超过普通人的性命吗？

——难道，神的教义不是教导他们向善吗？难道自己的父亲不是曾经告诫自己要善良、温顺、待人和善吗？

奥黛丽并不是没有以普通人的身份接近过那些贝克兰德的第二层甚至第三层工厂区的平民们，但是并没有从这些平民的身上感觉到什么根深蒂固的恶意和愚钝。

奥黛丽甚至觉得其中有一部分平民在得到一定的教育之后——甚至不需要多么高深的教育，在修养和能力上就能够胜过相当一部分腐朽愚蠢的贵族。

在了解了这个帝国的历史之后，奥黛丽就明白了为什么贵族会变成如此这副模样。

他们不过是在这个国家建立的初期，掠夺走了这个国家的大部分财富，将所有资源都攥紧在自己的手中，因此他们才是贵族。

他们是贵族并不是因为他们多么聪明，而是恰巧出生在了贵族的家族。

一个身影走到了他的面前，看着身边的贵族们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路，奥黛丽·霍尔有些疑惑的看向了眼前走过来的人。

很快，她就发现来者是高维俯视者，也就是高维·亚伯拉罕这个帮助了自己很多次的公爵阁下。

“您好，亚伯拉罕公爵。”奥黛丽轻轻点头，对着自己面前的高维俯视者以无可挑剔的社交礼仪问好。

“很高兴见到你，霍尔小姐。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在对着奥黛丽问好的同时，高维俯视者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了一个礼盒，这个盒子是用纯金浇筑而成，看上去相当沉重。

奥黛丽·霍尔接住这个礼盒，却发现这个小巧的盒子重量异常的大——似乎其中不仅仅是用纯金制作出的，在这个礼盒里面似乎还有着什么质量异常大的东西。

即使是以“蔷薇主教”的身体能力，奥黛丽皮肤之下的血肉也一阵蠕动，支持着自己的手臂将这个礼盒稳稳当当的托着，让自己不会因为骤然的沉重出现某些失礼的姿态。

“打开看看吧。”高维俯视者对着奥黛丽温和的说道，虽然鲁恩帝国的礼仪是不能当着别人的面打开宴会上送出的礼物，但是高维俯视者本身就拥有着在场所有人之中最高的爵位，自然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去找这位公爵的麻烦。

奥黛丽用一只手托住这个礼盒，全身肌肉绷紧，另一只手拎起礼盒上的拉环，近乎是在动作不变形的情况下用最大的力气才将这个礼盒的盖子托起。

她看了看，发现在这个礼盒之中纯金浇筑的外壳之内还覆盖着一层透明的，但是光泽似乎像是金属一般的薄膜。

而在盒子之中，一枚像是玉石又像是玻璃的透明吊坠安静的躺在其中，在其中有着一滴黑色的液体静静的被封存在哪里。

这滴液体的表面反射着五颜六色的光泽，向着下方沉沉的沉淀。

“这是什么？”

奥黛丽问道，她从未见过这种黑色的液体。

高维俯视者将自己的手指摁在了这个似乎用玻璃制作出的吊坠上，上面一层又一层淡蓝色的光辉亮起，隔绝了奥黛丽看到黑色液体的路线。

“这个叫……石油。”

高维俯视者神色诡异而复杂，奥黛丽只能隐约从中看出多种奇异神色的杂糅。

“这是我的一件收藏品。”高维俯视者强调了一句，“——仅仅只是收藏品而已。”

“但是，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无法解决的敌人，就将它捏碎吧。”

……

阿蒙挑了挑眉毛：“你竟然还收集了一滴混沌海的海水？不会元宝的一部分你也有吧？”

“混沌海？”高维俯视者沉默了片刻：

“我更愿意称它为。”

“石油。”

“这是混沌海最初的形态，和现在不同，这种东西是流动着的、可以被所有人利用的黄金。”

阿蒙愣了愣：“那这个东西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你为什么忍心……”

为什么忍心“失去”？

“我不忍心。”

高维俯视者说道：“但是，我想要让它‘失去’。”

“……”

阿蒙撇了撇嘴：“所以我才不能理解这个……这也是人性？”

“或许。”高维俯视者看着远处，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或许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