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与矛最大的区别在于头和杆。
沙长风与岳扬所使的为双刃长枪头,梅烨是枪道的行家里手,只一眼就准确的判断出此二人的长枪定是一丈二的软枪。枪杆为精挑细选的白腊木,被涂呈纯黑色。
胡也和刘清掌中所握的则是更加长的丈八长矛,矛头尖而大,矛杆以精钢打造,配合坐下的高头大马,是绝对的攻坚重器,杀人如同拔草一般简单,挥动起来,就算只是被擦着也要重伤。
这等武器绝大部分讲究大开大合,机巧不足,是沙场的杀器,以矛法而论,则不入梅如海这种枪师之流的法眼。
这四个人都是凶名卓著的秃鹰十三凶的成员,面对这样四个好手,精通拳法的徐世雄的确很难破防。
比起他们掌中的武器,梅烨掌中的六尺青梅枪都称得上短兵,不要说徐世雄赤手空拳,如果没有极其超卓的手段,的确很难得手。
但梅烨却自信满满。
“小崽子,就凭你手中的小枪,老子两手就给你撅折了。”手使重矛的胡也狞笑连声。
四大马贼站成一排,在夕阳之下拉成一片长长的影子。
梅烨胯下的大马仍在骑圈,保持移速。
“本人最近手头正紧,正好借着几位的大好头颅用一用。”梅烨洒然笑道,青梅枪扛在肩上,青色的枪缨子在风中飘拂不止。
“好胆!小子,报上名来!”沙长风掌中丈二长枪一指梅烨。
梅烨骑圈的马匹速度提升到一个极限,忽然间一个转向,以奔雷掣电一般的速度朝着一字排开的四个人冲去。
“本人梅烨,阎王殿前别忘了!”
马儿狂嘶的声音陡然响起,马蹄声旋即震天轰响。
“原来是梅家的,要是梅如海亲临,本人可能会给你三分薄面,像你这样的小崽子就算了。”
徐世雄一夹马腹,胯下健马全力奔驰,赤手空拳,一头扎向枪林矛海。
“这位是梅如海的少爷,你们死在他手里,也不算丢人!哈哈!”
两枪一矛横空而来。
青梅枪陡然间自梅烨肩上挥洒直下,当先拿击刺马的丈八重矛,旋即呼啸直接横击当中的岳扬枪头。
“不好!”岳扬低声沉喝,一下交手,立知不妙。
方才枪头交击的刹那,他感到对方的枪头带着诡异的劲力,先是侧击拿拦打的力道,旋即滚转的枪头前探少许带着骏马飞驰的冲力,几乎让他意味对方要粘杆扎他,正欲绞枪之际,才感到对手的长枪顺势将他的绞击之力放大,直接让他枪头猛地向前偏去,就好像是刺偏了一样,身在其中的他立即感到对手的长枪宛如一把钩子,要将他掌中的长枪挖走。
这就是梅家枪之中直中带横,革中带戳,虚实相间,运用得当者,有无穷的机巧。
长枪在一刹之间离开岳扬掌中的枪头,侧拦沙长风的枪胸位置,彼时沙长风的枪头距离梅烨的头颅只有一寸。
见肉分枪。
沙长风大吼一声,连忙撤下前手,但已经来不及,急速而来的长枪沿着枪肋扎下,挑开了他的手筋。
“啊!”
身为职业悍匪,沙长风的神经何其坚韧,但是手筋这样的位置被暴力挑开,岂是人类可以忍耐?
方才只是刹那之间的交手,所有人已经感知到了梅烨惊人的战斗天赋,三大凶匪只是一瞬间的协调失衡,就被他抓住了。
这是由于武器和武者的特性决定的。
胡也掌中的长矛足有一丈八,兼且分量远超长枪,势必先攻击到梅烨。而另外两人虽然都用长枪,步调同样无法达到一致。
常人看来这只是微妙的差距,只要不是铜墙铁壁总有弱点。
但对于梅烨来说,仅仅是这一点差异,已经足够他肆意挥洒自己在枪术之上的才能了。
高手之争,生死之判,往往只在一瞬间。
枪头的每一次挥击旋转,都是在生死之间反复横跳。
人马各自奔驰分离。
梅烨勒马而止,侧头看去,刘清正和徐世雄在另一侧搏斗。
青梅枪回到梅烨肩上。
枪头在夕阳之下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老沙,还能打吗?”岳扬偏头对沙长风低声道。
沙长风径直扯下衣物,将受伤的部位裹住,右手一用力,立即痛入骨髓,只好换左手单手持枪。
“还能打!这小崽子枪术有点诡异,咱们不能大意了。”
岳扬蹙眉握枪,仅仅从着语气,就能听出沙长风在逞能,方才他明确看到沙长风的手筋都被挑了,这种程度焉能再战?
但,沙长风身为凶名远博的悍匪,自有一股血性,当下完全不等旁边人的顾虑,单手持枪,狂冲而去。
就是这一刹那,梅烨胯下的马匹忽而奔动。
呼啸声和喊杀声在同一时间穿云裂石。
青梅枪头再度横击在沙长风枪项之上,滚转的枪头流星赶月般前扎,洞穿了肉体之后,像毛笔挥毫一样带着血点在空中沿着弧线舞动。
尸体从马上落下,徒留不知所措的马匹在旷野里奔跑。
“老沙!”
岳扬目眦欲裂,长枪朝着梅烨的圈内发扎,梅烨刚欲缠住,长枪猛然间抽退,旋即闪电般点崩梅烨青梅枪,毒龙一般朝着梅烨胸口扎来。
长矛再至,攻击得不是梅烨,而是梅烨胯下的战马。
“好枪法!”
至此凶险的时刻,梅烨仍有闲情逸致称赞对手,对面方才的虚扎的确骗过了他,随后的点崩加迅猛发扎无不展示着此人的枪术相当了得,比之之前的厉冲还要精湛。
这等时刻,梅烨的骑术终于发挥作用,这就是马战与步战不同之处,如果是在平地,现在的梅烨可能要付出一些代价才能脱离险境,然而马战的情形之下给了他转圜的余地。
当下一记翻身,自马背窜下马腹,不但躲过正面的发扎,青梅枪头还像一条能够转弯的青蛇一般自马腹下自下而上的拦打胡也的长矛,就那么毫发无损的躲过了这场危机。
枪头再转,再梅烨从马腹另一侧返回马背之时点刺胡也胯下的马头,迫使后者不得不抽矛拦枪。
长枪在空中刹那间转过一个圈,侧打岳扬枪锋旋即猛然发扎,岳扬惊骇之下连忙拿打,梅烨长枪顺势一带,旋即闪电抽回,猛然发扎。
“杀!”
岳扬一声狂吼,枪头下垂之后,实在难以在梅烨此等速度的扎枪之下回收拦拿,只好顺势将枪头下移,以枪杆侧拦。
但这毫无疑问是扬汤止沸,饮鸩止渴。
只是这一瞬间的决定已经决定了他将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伏尸就地。
所谓圈外发扎要虚,圈内发扎必实,梅烨方才这一扎同样是虚扎,在对手枪头迅速下移的刹那再度抽回少许,再度瞬间扎出。
这是不留余地的一枪,将梅烨掌中的最后一寸都送出了,在一瞬间将岳扬扎了个通透。
青梅枪头抖动少许,在鲜血喷溅的刹那离开岳扬的肉体,与胡也的矛头夹击。
一枪一矛,在夕阳下纵横交击,寒芒似白练舞动不休。
“杀杀杀!!!!!”
悍匪胡也杀红了眼,将掌中重近百斤的重矛舞得犹如疯魔了一般,每一次沉重的击打都几乎耗尽他的气力。
梅烨端坐马上,枪不离腰,面上没有一丝表情,沉稳得有若狂风暴雨之中的山岳。
如此矛法已经已经与技巧没有任何关联了,纯粹就是靠大力和重矛本身的重量来击打。
但梅烨是何许人也,在这等粗陋的矛法之中简直游刃有余,每一击都被他稳稳接住,有点像是有人以又正又有力的角度不断向他击打羽毛球,只要不断的挥拍打回去即可。
不过,梅烨虽然可以承受,他胯下的马匹却吃不住这个力道了,梅烨已经听见了它在哀嚎,显示它行将在此等大力的重矛之下崩溃。
青梅枪再度劈在对手的矛头之上,梅烨借力逆空直上青云,彻底离开马背。
“给我死!”
长达一丈八的长矛朝着空中的梅烨搠去。
但梅烨这一跃的高度远超他的想象,刹那之间来到两丈开外的高空。
——飞云纵。
胡也无奈之下只能圈矛再扎,正好碰上梅烨借势着势气势如虹的一枪,这一下连崩带戳,直接荡开了胡也重矛半尺,旋即插中后者的胸口。
——飞花弄影。
回到马背,梅烨一夹马腹,坐下健马奋力疾奔,冲向另一侧在以步对马苦斗的徐世雄和刘清二人。
刘清是眼看着梅烨一个个将他的队友宰掉的,这会儿胆汁都要返到嘴里了,正欲跑走,梅烨的枪头已经来到他的左肋附近,连忙挥枪扫打。
那边厢,徐世雄旱地拔葱,一颗砂锅那么大的拳头一下击打在刘清脑袋上。
“啪!”
像西瓜爆炸一半,刘清的头颅在空中爆裂开来。
梅烨勒马停下,道:“我有个疑问,你这样打爆了他的头之后,那什么东西去领赏?”
徐世雄愣在当地,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