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园突袭成功的消息已经派人传到了帮源洞,洞中留守的老弱又松了一口气,在他们看来,方大户就是另一个官府,能够占领漆园,说明方腊的选择没有错。
杀一人是为贼、杀十人为寇、杀万人为侯!
帮源洞杀官差、杀厢兵、杀县尉,除了造反早已经没了退路。
有了这样的决断,族老决定退位让贤,将族中事务彻底交到方腊手中。
以后的日子就看这方十三的了。
方腊方十三忙碌了一整日,丝毫不得空闲。
漆园虽然夺了下来,但是周遭的防务、哨探还是需要仔细安排的,否则的话万一让人半夜杀个措手不及,那可就成了笑话。
差不多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等方腊将人员安排妥当之后,一脸决然的方肥前来拜见,“十三哥,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明日点兵聚将,还请十三哥勇担重任,勇挑龙头!”
这是劝进呀,好在方腊也没打算推辞:“好,我就当这個龙头,带领大伙儿闯出个人人有田耕、人人有钱花、人人平等的新世道!”
方肥更是佩服,敢作敢当才是真英雄。
造反不是戏台唱戏,讲究的就是干脆利索,要是学官场上那一套可就落入了下乘。
大宋开国一百五十年,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至于黎民百姓只不过是治下的纳税工具。
真要是比官场上的虚伪、客套,方腊这些人拍马难及。
不过,方腊也有方腊的优势,那就是“船小易掉头”,眼下方腊麾下的势力全是依附他而存在的,唯一可能产生掣肘的就是摩尼教。
对此,方腊已有预案。
以青溪县为中心,义军有西征歙州、北伐杭州、东夺建德、南攻遂安四个选择,如果摩尼教众试图参与其中,就让他们自领一军独攻一路!
至于方腊的兵马,他打定主意绝不让摩尼教的势力混入其中。
历史上的方腊起义为什么败的那么惨?
除了方腊缺乏战略眼光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对自己麾下的军队缺乏绝对的掌控。
历史上,摩尼教的郑魔君、永嘉俞道安、松阳洪载、兰溪朱言都是其中或大或小的军头,打顺风仗时自然势如破竹,可是一旦遇上硬仗,缺乏统一指挥的义军就会陷入各自为战的局面。
正因为如此,声势浩大的方腊起义在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就被童贯统领西军剿杀了。
作为义军起义的核心,青溪县更是被官军屠杀了一遍,黎民百姓死伤殆尽。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方腊决心将兵权牢牢掌握在手,绝不容人染指。
“方肥,你觉得明日遴选多少兵马比较合适?”
方肥虽然初来乍到,但通过他的短暂了解,方腊麾下并没有多少精兵强将。
指望一群民夫、匠人、猎手突然成为百战百胜的将军显然是不现实的。
“方公,在下认为凭借漆园的钱粮,募集一千精锐足矣,再多的话,恐怕良莠不齐,力有不逮”
方肥陡然转变的称呼说明他在心中彻底认可了方腊。
并非所有人都像韩信那般用兵如神,点兵多多益善。
好在方腊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人多并不能代表战斗力。
起事刚刚开始,如果开头就鱼龙混杂,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丧失战斗力。
这一点,二人达成了共识,方腊有些欣赏方肥了,他决定再考量一下:“那你觉得明天我们还有什么要紧事?”
方肥锊须而笑,“青溪!”
方腊击掌赞叹:“不错,就是青溪!”
青溪是县城,更是朝廷在地方上的权威代表,下一步无论方腊作何打算都绕不开这里。
是挥兵攻占,还是另行他法?
“方肥,你觉得青溪县令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此人姓高,名勤,我听说是太尉高俅的远亲,方有常曾经让我给他送过几次礼物,此人来者不拒,贪财、贪功、胆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有一计,你且附耳过来……”
听罢,方肥眸子几乎闪出光来,“此计甚妙,我愿往县城!”
方腊略一犹豫,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方肥想要在义军中立足,必须建立功勋,而这一次就是最好的机会。
只要计谋得逞,方腊就可以趁机将其提拔,这样就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一个时辰过后,意犹未尽的方肥抱拳告退,“方公,明日还有要务,早些歇息吧。”
亢奋了一整天,方腊确实乏了,草草清洗过后很快睡着了。
外头,方杰负责戍卫,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起事至今,方腊一人身系数千人之安危,绝不能有丝毫的纰漏出现。
还好,一夜无事。
翌日一早,公审大会在方氏漆园的校场上举行了。
为了扩大影响,方腊使人四处宣传,只要到了现场,每个人可以在散会后领取半斤米粟,无论年龄大小,只要人来了,都有米粟可拿。
半斤粮食不算少了,折算成铜钱也有三文钱了。
如果一家四口全数到场,那就是两斤粮食,十二文钱,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
消息传出之后,校场顿时人满为患。
有人质疑方腊能否兑现承诺,也有人在猜测义军的下一步动作。
“咚咚咚”,三通鼓响之后,方腊登上了点校台,只见他手持一个用纸张重复卷成的喇叭,大声喝问:“诸位父老,我是帮源洞的方腊,今天请各位过来,主要有三件事,这第一件事,就是审一审方有常方员外,这厮勾结官府,鱼肉乡邻,你们说他有没有罪?”
方有常可是漆园的主人,往日里横行霸道,如今即便落魄了,可谁敢做第一个痛打落水狗的出头鸟?
气氛凝重之际,一个左腿瘸了的汉子挤到了前面,“十三哥,如果方有常有罪的话有什么说法?你会把他交给官府吗?”
方腊放声大笑:“这位兄弟多虑了,我连官军都杀了,哪还会跟官府打交道!”
有了这样的保证,汉子终于下定决心:“方有常有罪,我愿举证,我是漆园的工徒方原,原本有个恩爱的老婆,后来方有常见色起意,以进献花石纲的名义掳走了,我跟他拼命,却被他打断了腿,我老婆也上吊自杀了,我之所以苟活到现在,就是想要报仇,请好汉为我报仇。”
有了第一个,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方有常父子剥削百姓数十年,帮源洞的村民也好,漆园内的园丁也罢,哪一户没受过欺压?
原本大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直到今天,直到方大户像狗一般被人捆缚着,面对这样情景,压抑已久的怒气终于蓬勃而出。
不知是谁丢出了手中的石头,方有常吃痛,破口大骂,叫嚣着要给台下的刁民好看。
庄丁见状更是怒不可遏,他们群情激愤,都落魄成这个样子了,竟然还敢如此猖狂。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知何时,守在方有常两侧的几名义兵抽身而退,而愤怒的漆园园丁距离方有常越来越近。
也不知是谁第一个下脚,方有常的惨呼声让园丁生出大仇得报的感觉。
“打,打死这狗贼!”
“闪开,让老子来一脚”
……
方有常惨呼不已,忽而求饶,忽而破口大骂,威胁起四周的庄丁。
此情此景,更是让庄丁怒火中烧。
这老贼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于是乎,你一脚,我一脚,你一拳,我一拳,不知道什么时候,方有常的惨呼声越来越小。
四周一拥而上的庄丁却越来越多!
由此可见,方有常在漆园是何等的不得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