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宣和二年,十一月十三日,蔡京在太师府中饮酒作乐,很是快活,忽得内官传旨:圣上宣太师进宫见驾!
蔡京不敢耽搁,眼下正是他图谋复相的关键时刻,他可不想因为一点小事便恶了皇帝,当下就要换上朝服,取来玉圭。
谁曾想,前来宣旨的内侍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得:“老太师不必准备了,圣上让我带了步辇,老太师随我乘辇入宫便是!”
一定有急事发生!
蔡京当即再不啰嗦,就这么身着便服,跟着内侍便出了门,
途中,内侍闭紧嘴巴,一个字也不敢透漏。
直到入了睿思殿,也就是皇帝的书房,蔡京才听到一个熟稔的声音:“老太师快进殿候着吧,天寒地冻的,可别伤了身子。”
是童贯!
蔡京心中暗喜,快步入殿,低声道:“可是北边出了事儿?”
童贯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北地出事,否则的话圣人早让我赶回军中了,又哪会让我在殿里候着?”
蔡京皱起眉头,眼下值得皇帝关心的只有两件正经事,其一便是与金国盟约的事情,其二便是谭稹在东南剿匪之事。
如果北地无事,那么便是东南出事了!
这时,童贯压低了声音,“咱家听说,是王太宰递交了朱勄急报,圣君看罢之后砸了不少奇珍异石!”
蔡京心中明悟!
果不其然,朱勄在苏州制造局,他所上奏的消息一定跟东南的战事有关,否则的话,他只要老老实实押运花石纲即可,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
有了童贯的提醒,蔡京闭目苦思东南破局之道。
如果连王禀、谭稹都败了,那下一步还有谁能力挽狂澜?
这时,再也没有人敢小觑方腊的太平军了。
忽而,帘幕晃动间,一個身材修长、手持拂尘的黄衣男子快步而来。
蔡京、童贯急忙跪倒在地,“叩见圣上!”
“太师免礼,童贯,还不搀起太师?”
“来人呐,赐座!”
自从蔡京被罢相之后,已经许久未曾享受过如此的待遇了。
一时间内心感慨万分。
“这是东南急报,你们看看吧!”
蔡京接过红笔圈画出的急报,仔细看去:两浙路宣抚使谭稹兵败被俘、三万兵马损失殆尽、威武军承宣使王禀兵败,仅余一千兵马,杭州廉访使赵约战死,杭州陷落,苏州制造局花石纲损失三成!
蔡京皱起眉头,“赵约战死了,谭稹败了,王禀也败了,那赵霆呢?此人是杭州知州,为何不在杭州?”
道君皇帝怒目圆睁,“朱勄告诉朕,赵霆为了找出劫掠花石纲的凶手,抢在太平军攻城之前便出了城!这个蠢货,连花石纲都护不住,丢尽赵家的脸面!”
赵霆是宗室子弟,皇帝骂几句也就罢了,蔡京跟童贯都不想搀和。
道君皇帝骂了几句之后,又说道:“谭稹该死,朕予以重任,可此獠却损兵折将,贪功冒进,致使东南之地糜烂,朕恨不得宰了他!”
“圣上,王太宰在殿外候着呢”
“让他进来!”
须臾,脸色极差的王黼来到了书房,“微臣见过圣上!”
“起来吧,朕如果没记错的话,谭稹是你举荐的?”
王黼脸色憋的通红,“据称方腊已有十万大军,而谭稹兵马不过三万,以少击多,很难取胜。”
皇帝耐心渐失,“朕不想听你分析原因,只想听听你的对策。”
王黼涨了脸,一时间竟被问的哑口无言。
倒是蔡京出言解围:“当务之急是选良将,点精兵,大军一举剿灭方贼!”
皇帝又看向王黼,“王太宰,你怎么看?”
王黼病急乱投医,为了显示自己并非蔡京一系人马,急忙说道:“圣君可还记得侯蒙上奏所言?眼下,梁山贼寇士气正旺,何不收降他们,以毒攻毒?”
道君皇帝皱起眉头,“王太宰是想让朕采纳侯蒙之策,对宋江之流招安?”
王黼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不错,梁山泊兵马虽不多,但却悍勇十足,如果能用招安的名头诱使他们与方腊厮杀,到时候朝廷坐观其斗,岂不是一举两得?”
皇帝有些心动,“谁来促成此事?”
“侯蒙如何?”
“也好,就让侯蒙到东平府招安宋江”
得到皇帝的认可,王黼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灵光乍现:“圣上,就算侯蒙成功招安,仅凭宋江之流,只怕难与方腊匹敌,这时候,朝廷还需要童枢密出马!”
蔡京也好、童贯也罢,他们全都瞪大了眼睛!
王黼这是疯了吗?
竟然把主意打到童贯的西军身上!
在座的三人俱是朝廷重臣,他们当然明白燕云十六州是皇帝的心头肉,而童贯的十万西军便取得北地的关键。
如果现在抽调西军南下,大宋违约,再想夺回北地可就难上加难了。
皇帝同样有些不爽,“王太宰不妨把话说明白些!”
王黼硬着头皮说道:“圣上,童枢密是现成的良将,至于精兵,只要圣上有决心,十万西军定可剿灭方贼!”
皇帝有些迟疑,与金国盟约是他的得意之举,现在要半途而废,总归让人意难平。
可是,想到东南乃赋税之地,杭州更是举国上下数一数二的大城,皇帝还是有了决断:“童贯,若让你领军南下,可有把握平等方腊?”
童贯不好大言,当下正色道:“若有西北六路蕃汉精兵在手,微臣愿意舍命平贼。”
蔡京正色道:“圣上明鉴,西北精锐是北地的定海神针,有他们在,辽、金、西夏便不敢轻举妄动,可如果他们挥师南下,北地空虚之下,难保北虏会不会趁虚而入!”
皇帝挥了挥拂尘,缓缓闭上了眼睛,“眼下辽人与金人一场大战一触即发,西北有种师道,只要防住西夏即可!”
若论进攻,宋军可能逊色于人,可如果论防守,军械工艺登峰造极的宋军完全可能以少胜多!
皇帝开了金口,蔡京便不再多说一句话,反倒是童贯有了疑惑,“西军可以南下,但粮饷从哪里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