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内,正在巡视军营的方腊陡然接到密报:武德司来人了!
“速速召来!”
须臾,两名以布遮面的武德司军汉带着一名青年男子快步而来。
行至无人之处,密探低声禀报:“方公,西军欲在高邮湖筑水淹城,事成之后打算杀人灭口,这位兄弟侥幸落水才逃得一命!”
方腊深吸一口冷气,印象中,曾国藩为了攻取太平天国占据的扬州,曾经提议过决高邮湖之水,冲垮扬州之城,后来虽未实施,却也说明此事绝对可行!
“这位兄弟放心,我太平军绝不会让无辜百姓枉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尽管道来,朝廷给不了你说法,我方腊给你一个说法!”
只见这男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嘴里道:“方公,请为我们一千三百口无辜百姓做主啊!四日之前,我们张家庄来了一队官军,他们见人便抓,抓了便赶到白马溪与高邮湖的交界处,还让我们拦水筑堤,刚开始,咱们都不清楚他们究竟要做什么,可几名乡亲无意间听见官军在谈论什么水淹扬州之事。扬州可是有十多万百姓,咱们虽然不忿,却也不敢声张,谁曾想,官军竟然打算杀人灭口,若不是乡亲们拼死相护,我可能也活不成!方公,官军不是人,你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方腊搀起男子,正色道:“快快请起,你且放心,咱们太平军为的就是铲除世间不平事!官军不想做人,我就送他们去见阎王,下辈子让他们投胎做猪狗!依你之见,堤坝需要多久才能蓄满湖水?”
男子皱眉苦思,半晌之后才说道:“如果官军堵截运河,只怕两三日即可蓄满,否则的话,只怕需要六七日!”
方腊深吸一口气,“明白了,来人呐,好生招待这位兄弟,再取十贯钱赏给他,这几日谁也不许打扰这位兄弟,过几日,我有好消息再让他知晓!”
男子虽然心急如焚,却也知道凭借自己的力量绝无报仇雪恨之机,眼下,唯有将希望寄托在这位方公身上才有复仇的机会,当下抱拳作揖:“拜托方公了!”
待此人一走,方腊便将城中诸将唤到一处,“诸位,童贯此獠强攻扬州不成,竟然打算引高邮之水淹我扬州,眼下,短至两日,慢则七日,大水必至,诸位有何良策?”
卢俊义皱起眉头,嘴里道:“这也简单,谁要决堤,就将谁扔到江里去,方公,某愿领军出征,誓斩此獠!”
石宝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恨声道:“童贯这猢狲着实可恶,方公,让某去,某要将这帮畜生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有这两位出头,剩下来的诸将当即不再多言,他们心知自己比不上石宝、卢俊义,就算毛遂自荐,也只不过是徒增笑柄。
谁曾想,方腊在这时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二位莫急,我有一计,此计若成,定可让西军吃不了兜着走!”
“喔?计将安出?”
“库房还有不少火药,待会儿可让阮兄弟派人用船将火药送到堤坝前,提前将其炸开,此举定可将其炸個措手不及!至于二位嘛,既然你们都想出城,那就各领兵三千,随阮兄弟的船走运河入高邮湖!”
此言一出,石宝也好、卢俊义也罢,全都满意的很,“得令!”
“余下诸位也莫要松懈,我估摸着这几日童贯也不会闲着,他定会让人择机攻城,试图麻痹我等,不过,虽是佯攻,却要提防他们假戏真做!”
牛皋等诸将自然连声应诺。
一番布置之后,城外的西军果然再度来犯。
不过,城头的太平军严阵以待,刘延庆鏖战无果,自能悻悻收兵。
对此,童贯并未过于苛责,反而宽慰道:“今日战事暂且告一段落,明日还要刘节帅再辛苦一番,务必让方贼不生异心,马公直派人来报,三日之后便可决堤淹城!”
刘延庆颇为诧异,“怎么这么快?水量可够?”
童贯微微一笑:“自然是足够的,听说马公直搜罗船只,堵了京杭运河,高邮湖之水只能另经他处!”
刘延庆不再多言,“相公放心,决堤之前,我会每日攻城,决不让贼人有所察觉”。
童贯对此很是满意,“那便好,待大水破城之后,还需你领军破城,一锤定音!”
“全凭相公吩咐!”
西军大营,童贯与刘延庆勾心斗角,扬州城内,太平军却众志成城。
闻听西军滥杀无辜,置城内十多万百姓于不顾的行径之后,一众军将全都卯足了力气,誓要让西军自食其果!
当天夜里,夜深人静之时,扬州水门洞开,一艘艘满载军士的战船幽然漂出。
附近,负责盯梢的西军早已入睡,哪里想到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数日没有动静的水门竟然开了,而且,还有几十艘船只悄然驶入了运河!
领航的向导不是别人,正是与马公直有血海深仇,孤身报信的王海!
得知此行的目的,王海激动万分,他自幼在湖边长大,对临近的水域环境了如指掌,此番领航,却也恰如其分!
就这样,船队差不多在水面上行了两个时辰,就在即将驶入高邮湖之际,警觉的王海陡然发现异常:“停船,前面水域好像有东西!”
乘坐小船靠近之后,众人这才发现几艘船只横在河面上,河下俱是木桩,由于水流遇阻的缘故,河面攀升了数尺!
王海吸了口冷气,“船只需要停锚,这些木桩要拔掉一半,不然大船过不去!”
阮小二微微颌首,“这也简单,用绳索将船只和木桩系到一处,船只顺流使力,总比人工拔出要简单!”
王海对此赞叹不已:“将军真是见多识广,这法子我就没想出来!”
阮小二不以为意,一行人很快动作起来。
于此同时,石宝已经带着一队人马顺利靠岸,他们的任务是检查岸边是否有官军的人马,如果有的话,需要将其尽数灭掉!
数息之后,石宝果然发现了一队西军!
负责巡视的哨探刚要大声示警,便被太平军一记弩箭解决了性命。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有心算无心之下,石宝麾下的太平军很快就将这一队西军剿杀殆尽。
通过询问,得知这一支人马未有其他人员之后,石宝依旧没有大意,他留下一百人,特意让他们换上宋军的甲胄,守株待兔。
如果再有官军到来,这一支人马一定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留下这一手之后,石宝兴冲冲返回船上,而这时,阮氏兄弟已经用船只拔掉了木桩,清除了杂物。
于是,船队再度起航,堪堪在天亮之前汇入了高邮湖。
此时,为了掩人耳目,阮小二与王海一道摇着一艘载满火药的木船。
远远看去,木船有篷,看上去就是个寻常渔船,而王海、阮小二常年在河边劳作,皮肤黝黑,看上去就像是水里刨食吃的渔民。
这样的打扮,可以在最大程度上麻痹官军!
就这样,数里的路程转瞬即在。
五百步、三百步、一百步……
堤坝越来越近,此时,湖水已经蓄起了数丈高,如果再接着蓄一日,扬州绝对抵挡不住!
“哪来的渔民,这里没有鱼,快点滚开!”
一名西军看到了这艘小船,当即没好气地驱赶起来。
阮小二见状故作听不见的模样,直到将船只驶到堤坝底下,停锚之后,才大声说道:“官爷要吃鱼嘛?这几日风浪挺大的,渔获很贵!”
“去你娘的,赶紧滚蛋,再啰嗦老子砍了你们!”
官军一心蓄水,哪敢节外生枝?
于是,阮小二示意王海点燃引信,待亲眼看到火花四溅之后,他便跳入水中。
王海同时入水,二人拼命往上游!
堤坝上,官军觉得莫名其妙,自己有这么恐怖吗?
为什么只是喊了几声,这二人便连船都不要了!
这还是渔民吗?
官军觉得有些奇怪,当即报于马公直知晓。
马公直正坐着大水破城的美梦,冷不丁听到麾下来报,当下打了个寒碜。
不对,若是寻常渔民,怎么会对渔船弃之不顾?
要知道,渔船可是渔民们的传家宝,更是赖以安身立命的根本!
“不对,船上可能有诈,来人哪,速去查探!”
谁曾想,不等马公直吩咐完,外头传出一声雷霆炸响。
接着,一股滔天的洪水疾冲而至,瞬间将河道两侧的数百名官军裹入河道。
马公直倒是身处高地,他亲眼看到滔天的洪水咆哮而出,一名名军卒如同蚂蚁一般随着水流上下翻滚,很快便陷入其中,再也不见身影。
完了,全完了!
水淹扬州之计完了!
建功立业的机会没了!
此番为了获得这个立功的机会,马公直已经被西军诸将孤立。
这要是灰溜溜的回营,以刘延庆为首的西军诸将绝不会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怎么办?
马公直无计可施!
这时,上游的阮小二与王海堪堪在堤坝爆破之前爬上了河岸,就在他们身后,河道陡降数丈。
连堵数日不得宣泄的河水一朝破堤而出,当即像脱缰的野马一般,肆意妄为。
从高邮湖到扬州足有数十里,这一段距离,河水卷走了树木、冲走了屋舍、带走了茫然无知的无辜百姓。
同样蒙在骨子里的还有扬州城外的西军!
为了最大限度蒙蔽太平军,刘延庆麾下两万大军就在扬州城外三里处。
这里毗邻的水源恰恰是白马溪的另一支流。
当上游传来“轰隆隆”的巨响之时,众人都以为是己方的骑军来了。
然而,洪水无穷,速度机快。
眨眼间,数丈高的洪水便疾冲而来。
未曾察觉的西军在刹那间便被卷走了数千人。
剩下的人们急忙抓起木板等物品,试图浮在水面上。
然而,洪水携带的杂物太多。
无数的树木携带着千斤之力,将一名名西军砸落水中。
在这样的冲击力之下,落水便意味着死亡!
到处都是短促的惨呼声,无数的西军将士狂奔疾走,试图躲往高处。
只可惜,这几日积攒出的洪水实在是太多了。
滔天的洪水轻易卷起了战车、带走了未及逃窜的军士。
人力有限,而水力无穷!
面对呼啸而来的洪水,久在北地,多是旱鸭子的西军惊慌失措,一时之间,他们甚至想不到什么有效的应对之策。
还好,大水来得迅速,去的也迅速。
高邮湖流出的水量有限,一炷香之后,大水便恢复了平静。
然而,就是这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措不及防的西军便付出了六千多人的伤亡代价。
更要命的是,剩下的西军全都挤在高处,有的人甚至脱了甲胄,丢了军械。
逃命之际,一根柴禾都比这些军械来的重要!
扬州城,同样遭到了大水冲击。
汹涌澎湃的大水将城门淹没大半,若非方腊早有准备,派人在门后以土方堵住,一旦大水破门而入,城内也要遭殃!
这还是提前爆破的效果,可以想象,如果真让西军得逞,扬州城由会遭遇怎样的浩劫,到那时,只怕洪水甚至可能越过城门,大水漫过全城!
还好,最可怕的事情没有发生,方腊提前出招,破坏了这水攻之策,使得童贯功败垂成!
眼下,一股股水流从城门处流入城内。
城上诸人屏神精气,不曾放松片刻!
大水的力量太猛烈了。
谁也不知道城门能否抵得住!
万一洪水破门而入,城内势必受损,而且将进一步影响到方腊的下一步部署!
“哗哗哗!”
不知过了多久,大水未能撞开城门,只能绕城而走,自护城河流入了京杭大运河。
一炷香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方腊诸人面面相觑,“洪水凶猛如斯,幸而阮氏兄弟及时赶到,否则扬州危矣!”
牛皋深以为然,“方公,眼下大水已退,开门吧!”
方腊重重颌首:“传令下去,开城门!”
“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