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可存受伤之后,官军的攻势顿时受阻。
原本攀上城头的一众精锐很快在太平的剿杀下伤亡殆尽。
这时,种师道铁青着脸,再度下达了出兵的命令。
方腊的援军越来越近了,如果不能尽快夺下海州,到时候官军反倒可能落入一个前后皆敌的危险境地!
“杀、杀、杀!”
一名又一名官军呐喊着加入了攻城的阵列。
今日,种师道显然摆出一副不夺城池不罢休的态势。
官军原本就占据数量优势,此番施展全力之后,守军很快便有不支迹象。
张威心急如焚,按照约定,援军还需要再等一日才能抵达,可是,看现在这模样,只怕连一个时辰也守不住。
怎么办?
城内的守军越来越少,就连敢于上阵的海州青壮都多又折损。
这要是再战下去,就算太平军尽数战死也无法改变战局。
就在一众军将抱有必死之心时,远处突然有一名官军哨探纵马狂奔,“相公,大事不妙。太平军来了!”
种师道波澜不惊的脸上瞬间变幻,“怎会如此?来了多少人马?谁人统领?”
“贼骑在五千开外,应由方腊自行统领!”
种师道大为恼怒,“传令后军务必常挡住方腊,再给前军一炷香的时间,不夺城池,我宰了他!”
“诺!”
三军用命,海州城岌岌可危。
眼看着太平军就要败下阵来,这时候,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传来。
太平军也好,官军也罢,全都侧目相望,到了这时候,任何一点外来势力都有可能改变战况。
种师道不想到手的鸭子飞了,焦源溥也想好好活下去。
不多久,数百支长矛,挟着劲风,撞进了西军骑阵当中。
这些长矛,撕破了铠甲,将一名官军穿透,头上脚下的掉下马来。
“敌袭!”
军将大声怒吼。
这时候,冲来的太平军已经拔出了腰间佩刀,直直的撞进了前来阻拦的西军精骑阵中。
一片人喊马嘶,兵刃碰撞之声,顿时轰鸣而起,掩盖了所有一切的声音!
双方骑战,向来是这個时代战场上最为华丽的碰撞。
在海州城外,数千名精骑就这样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方腊所领骑军,速度冲力已经提到了最高,而官军所部,人数占据下风,马速也远远不如。
双方一撞之下,官军精骑就已经站不住脚,被冲得纷纷后退,在最后排的,甚至被挤进了自家阵中。
方杰护在方腊身前,直撞入了官军的阵型深处,他挥舞佩刀四下砍杀。
这狠狠的冲击,已经让官军阵脚动摇,为了不被迫得后退,不少骑军都朝两边散开,这下更显得薄弱。
太平军这一次冲击一击奏效,动摇了官军的军心,更迫使种师道改变阵形。
未能成功拿下海州,官军的士气已经有了较大的折损,而飞掷而来的短矛更是让人防不胜防。
连番鏖战之下,官军本是疲兵,此时面对远道而来的方腊骑军,反倒节节败退。
每时每刻都一人坠马战死,若不是官军将领强行弹压,说不定已经有人不管不顾逃离此处了。
不知何时,方腊越过方杰冲杀在最前面,两人一左一右,马前竟然无人能当。
方腊已经许久未曾上阵了,不过,他手中的功夫却没有拉下。
方杰杀入阵中不过十几步,手中方天画戟,已经不知道砍翻了多少敌手!后来又劈手夺过了一柄长矛,远挑近劈,更是无人能当!
种师道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败在太平军之手,这还是骑军之战!
什么时候官军在马上也打不过贼人了?
太平军越战越勇,而官军却已经胆怯了。
方腊什么时候有这样一支强大的骑军了?
到底是谁,鼓舞起了他们的士气,让他们在连番的胜利当中想起了自己的血性勇气,而在这么恶劣的情形之下,仍然如此这般一往无前?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一声惊天动地的厉喝声突然从种浩口中爆发而出,他一展铁锏,已经迎向了那冲在最前面的太平军骑将,狠狠一锏劈下。
种浩是种师道之子,此番出征,原本是想历练一番,谁曾想,竟然遭遇这等恶战。
面对种浩的挑战,那太平军将领举矛一迎,啪的一声,那硬木长矛已经被铁锏砸成了两截,方腊手快,右手长刀已经迎上,刀锏相碰,当的一声巨响,溅出无数星火。这一交手,方腊才感到这一锏的势大力沉,右手长刀微微卸力,将铁锏滑向一边,一夹马腹,抢到种浩的左边,挥手就想横刀劈出,却听见风声响动,种浩一翻腕子,沉重至极的铁锏在他手中轻若无物,比他动作还快的横着就挥了过来!
方腊只有横刀来当,一个发上了力气,一个还没发上气力。这次刀锏相交,却是一声闷响,方腊再握不住长刀,脱手就飞了出去,他身边方杰已经抢上来,他也拣了一柄马槊在手,直戳过来,让种浩不得不回锏招架。
危急关头,方杰大呼:“方公,退一步!”
方腊不等他招呼,已经勒马跳开一步,旁边一名官军一矛刺过来,给他劈手抓住,一拧腕子就抢过来,横着一扫,那名骑军已经翻身落马,后面战马跟上,乱蹄过处,连惨叫声还没发出就已经死了。
这边,狂暴的种浩已经避开方杰,沉裆催马就冲了上来,铁锏到处,从方腊身边迎上去的太平军骑士顿时有两人落马,同样连惨叫声都被种浩的铁锏打闷在了胸中!
马上厮杀,种浩也是一等一的骑将,他战娴熟,更兼气力大得惊人。
在这死斗当中,方腊已经大呼出声:“拦住他!杀了他!”
种浩同时怒吼,“杀了他们,他就是方腊!”
方腊可是贼首第一人,更是悬赏榜第一的大寇!
只要将其斩落下马,必定可以享受到富贵荣华!
然而,就在官军跃跃欲试,试图击杀方腊,谋求战功的时候。
一名名太平军骑卒已经将方腊围了上来。
方杰更是一马当先,挥舞着马槊直直撞进了阵中,最后一步,他胯下坐骑后腿用力一撑,几乎是飞进这堆官军骑军当中。
太平都是轻骑,照理说是应该掠过两翼,用弓弩,用长兵刃袭杀削弱对手。可是之前的局势太危险了。
这直撞进去的策略,也是战前所定,以前面溃军冲乱后面阵线,一阵带动一阵,直到将对手阵线完全击溃。
轻骑当成重骑使用,至少在现在看来,是最为正确的抉择!
在方杰身后,无数骑军跟着他跃进了官军阵中,敢迎在马前的,都被踩倒砍倒。
太平军胜了!
骑军交战,太平军大获全胜!
周围传来的全是一片片的兵刃入肉,或者尸身倒地的声音。鲜血转瞬之间就不断喷涌而出,马蹄溅起雪花和鲜血一混,就变成紫黑的颜色。到处传来的都是惨叫声音。
这个时候,种浩只得统领兵马狼狈而逃。
方腊趁机冲锋,用霹雳火箭杀开一条血路。
官军不敢阻其锋芒!
这使得方腊麾下的数千骑卒得以顺利突入城下。
谁曾想,就在城门将要开启之际,却听得城下的方腊大声喊道:“海州可还守得住?”
张威多处受创,可还是咬牙应道:“方公放心,海州稳如泰山!”
“可需我入城相助?”
张威看了看方腊的骑军,摇了摇头,“方公麾下俱是精骑,还是在城外更能发挥优势!”
方腊很满意,“那好,我这便杀出去,让种师道明白,这海州不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方腊纵马离去,一身甲胄在阳光下显得分外英武。
这一幕,让城头的守军目眩神迷!
世上也只有方公这般英雄人物才能化不可能为可能!
才能解救百姓于水火!
失策了!
种师道本以为自己有足够的时间来夺取海州,进而好整以暇地对付远道而来的太平军。
可现在看来,方腊必定将战马潜藏了起来,杀了个出其不意。
对于时间的估算是种师道最大的失误。
眼下,前军已经撤回,中军已经布下了大阵,随时准备将方腊剿杀在此。
与方腊相比,海州无足轻重!
无论种师道之前出过何等昏招,此番,只要杀掉方腊,必定可以立下莫大的功勋!
“弓手、突火枪准备!”
“射!”
“砰砰砰!”
“嗡嗡嗡!”
眨眼间,万箭齐发,期间还夹着突火枪巨大的轰鸣声。
幸亏临行之前太平军将战马的耳朵堵住了,否则,此番火药爆炸之下,不少战马会受惊发狂!
不过,饶是如此,面对官军猛烈的攻击,一时之间还是倒下了数百名骑卒。
这些骑卒可都是太平军好不容易收拢来的,损失一个都让人很是心疼!
此情此景,方腊顿时咬牙切齿。
“矛!”
马上投掷短矛早已经成了太平军的看家本领,此时,听到自家军将发令,骑军自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短矛呼啸而过,对面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惨叫。
骑军装备的短矛是方腊使人特意改造过的,一旦中创,带有血槽的枪头会给敌人带来极大的杀伤力。
官军没想到太平军的短矛射程竟然如此之远,等到他们弯弓反击的时候,第二波短矛又已经到了。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怎么也压抑不住,只是两拨短矛,官军便折损了三百多人,这还是在有盾牌防护的情况下。
难以想象,若无盾牌在前,只怕官军还要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
自从种师道统军作战以来,他已经很少遭遇如此败绩。
“怯战、畏战者,杀无赦!击杀方腊者,重赏!”
“砰!“
短兵交接。
方杰手中的方天画戟没有一合之众。
此番,兵铁撞击声与咬牙切齿的喝骂声混杂在一起,官军视若疯狂,他们知道,若是今日败了,他们将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三万对数千,这要是败了,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背水一战,唯有放手一搏。
方腊同样没打算退却,后续的援军还需要几个时辰才能抵达,在此之前,他必须将官军打疼,使其不敢轻易图谋海州。
如此一来,方腊才有机会好整以暇地图谋种师道,甚至将其整军吃掉!
当下,两方人马都杀出了狠劲儿。
这是血与肉最直接的较量,官军射出的箭矢只在太平军的铁甲上留下一点痕迹,未能取得一点战果。
只有突火枪威力较大,不过,连番击发之后,这种新式武器很快便出现爆镗的情况。
一时之间,火铳手伤亡惨重。
领头的官军大将明白,要想击败这支太平军,只有近战!
近战厮杀,西军何曾怕过?
“杀了他们,告诉这帮贼人,为什么西军是天下强军!”
“杀、杀、杀!”
西军久在边地,步对骑有其独特的手段。
在盾兵之后,时不时有一支支长枪狠狠往前戳出。
一旦盾阵有动摇的迹象,马上就会有一名手持巨斧之人大步冲出,狠狠砍向马腿!
等到战马受创,将骑卒抛下的时候,往往也就宣告着骑卒的性命告一段落。
骑军的优势在于速度、在于一往无前的冲势。
一旦陷入苦战,骑军除了居高临下的优势之外,并无其他优势。
这时,方腊终于意识到眼前的种师道不是寻常军将,眼前的这支西军也不是一个冲锋就能轻易战胜的对手。
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
眼下,海州既已救下,西军又是块硬骨头,还是见好就收吧!
眼看事不可为,方腊当即鸣金收兵。
这时,城门“吱嘎嘎”打开了。
方腊见罢把臂一挥,示意军卒次第入城。
“进城休整!”
跋涉至今,战马早就又累又疲。
若不进城,军卒倒是可以靠着干粮熬一段时间,可是,没有精料的补充,战马很快就会掉膘。
一旦没了马膘,再想纵马如飞,那可就很困难了。
这数千战马可是方腊千方百计凑出的宝贝,实在见不得有所折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