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可存战死之后,西军大溃。
要知道,折氏一门相继世袭府州,为宋朝镇守西北边陲,是西军种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
如今,折可存一死,府州将变换话事人,而种师道再也没了能够冲锋陷阵的大将!
狭路相逢勇者胜。
西军本想夺路而逃,可面对太平军的阵势,他们渐渐不支,败下阵来。
“嗡嗡嗡!”
霹雳火箭依旧在释放出巨大的威力。
绝望的惨呼声伴随着一阵阵西北口音的斥骂声不绝于耳。
在太平军不间断的打击下,西军惶惶如丧家之犬。
“冲阵!冲阵!西军不能败于此地!”
种师道还想力挽狂澜,可麾下军将早已无心应战。
西军本是异地作战,连番倒行逆施之下,又惹得天怒人怨。
若是顺风仗,西军必然一往无前,势如破竹,可一旦遭遇绝境,缺乏理想信念的西军很快便丧失了厮杀的锐气。
诺大的战场上,到处都是厮杀声,追击声。
西军虽败,但实力犹存,一股股兵马以各自主将为核心且战且退。
种师道面沉如水,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统帅三万大军意气风发不过一旬的时间,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如今,折可存战死,三万兵马十去七八。
这江水以北,只怕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拦方腊之兵锋了!
“此战,罪在种师道,不在众将士!”
话音刚落,种师道抽刀欲自刎,却被两侧的亲卫誓死拦住。
“相公,西军不可一日无相公,大宋不可一日无相公!”
接连败北,种师道已然心灰意冷。
这时,冷不丁听到有人在说到:“种相公,一时之败不要紧,只要咱们敢战能战,一定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种师道惊回首,发现说话之人是西军之中的一员小将。
这几日,这小将阵前厮杀很是勇猛。
“吴玠,你很好!”
吴玠双手抱拳,“相公,当务之急是速速破阵而去,不可落入贼人的包围圈,否则大事危矣!”
种师道重重颌首,“你便留在我身边,代我指挥大军!”
“得令!”
在吴玠的指挥下,西军勉强恢复了上下联络。
不要小看这军中联络,有时候,将不识兵,兵不知将,也是战败的一大诱因。
如今,西军目标明确,那便是冲阵入山。
只要突破伏击阵,西军便可进入沂蒙山,脱离太平军的追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留在这里非死便降!
那还不如豁出去冲一冲!
兔子急了还咬了,更何况数千名杀红眼的西军?
一时之间,卫亨所部人马压力剧增。
千钧一发之际,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传来。
危急关头,张威三千骑军终于出现了。
这三千精骑久经鏖战,早已不惧任何对手。
前头,卫亨所部人马陡然让开一条通道。
不等西军缓过神来,张威已然怕马赶来。
张威是方杰的副将,方杰不不在军中之时,便由他掌控骑军。
“轰隆隆!”
沉重的马蹄声重重地敲打在土地上,此处位居山脚,地势平缓,适合骑军厮杀。
平原之上,骑军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马速,而不必顾虑前方的障碍物,这是在水网密布的南方从未有过的感觉。
张威觉得自己生来就该是在这片土地上成长的,他热爱这种策马奔驰的感觉。
种师道铁青着脸,任由吴玠发号施令,“盾兵在前,枪兵在后,不可退!”
面对疾冲而来的骑军,最好的方式就是原地防御,如若望风而逃,必然会沦为砍菜切瓜一般的境地。
轰隆隆的马蹄声在旷野中显得分外沉闷,百步开外,骑卒只有一轮抛射的机会。
张威冷静地发号施令:“掷矛,拔刀!”
“嘭”一声脆响,却是张威一刀劈开了疾射而来的箭矢。
看样子,对面的官军不肯坐以待毙,困兽犹斗。
当下,张威率领骑军尽数出击。
目标,正是前方的官军。
“矛!”
马上投掷短矛早已经成了张威麾下骑士的看家本领,此时,听到自家军将发令,骑军自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短矛呼啸而过,对面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惨叫。
骑军装备的短矛是方腊使人特意改造过的,一旦中创,带有血槽的枪头会给敌人带来极大的杀伤力。
官军没想到贼军的短矛射程竟然如此之远,等到他们弯弓反击的时候,第二波短矛又已经到了。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怎么也压抑不住,只是两拨短矛,官军便折损了近百人。
太平军近在咫尺,官军匆匆射出手中的箭矢,他们躲在盾阵之后,试图避开骑军的冲锋。
“砰!”
太平军将马速提升到了极致,此时此刻,没有人避战怯战,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心思,那便是留下种师道,全歼这支西军!
“砰!”
短兵交接。
兵铁撞击声与咬牙切齿的喝骂声混杂在一起。
这是血与肉的较量,更是意志与战力的比拼。
太平军围追堵截,原本便占据心理优势,如今战马奔驰之下,更是热血沸腾。
“杀光他们!”
“太平军万胜!”
……
此时此刻,方腊并未参与临阵厮杀,而是亲自为大军擂鼓助威。
“咚咚咚”,战鼓声声,只让人热血沸腾。
陡然出现的这数千精骑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西军盾阵破了,枪阵不支,很快露出中军大纛的所在。
这时,反倒是一路急追的牛皋更接近中军所在。
“咚咚咚”,太平军和着鼓点,大步往前。
所过之处,不降者皆死!
种师道铁青着脸,再度派出兵马试图拦阻。
然而,太平军势如破竹,完全在气势上压倒了对手。
最先崩溃的是折家军,折可存战死之后,这些人回到府州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终于,在巨大的压力下,有折家兵弃械而降。
太平军刚刚举起长刀,见状只能无奈收兵,饶了降卒一命。
有了第一个,很快就有第二個,第三个乃至第一百个。
与活命相比,什么财富、权势都是假的。
其实,整支西军的士气已经所剩无几,当他们发现这所谓的突围机会根本不复存在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能够扛得住这般打击。
太平军太强了,他们仿佛不知疲倦一般,发起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当己方人马从阵中落荒而逃的时候,种师道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谁能够想到,几日之前威风凛凛、所向披靡的西军会败在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堡下,而且是一败再败。
这一次,种师道再也没有誓死一战的决心,他咬牙切齿,神经质一般叫嚣着:“方腊小儿,我会再来的,下一次,我绝对要把你扒皮抽筋。”
试想,当初种师道挥师东进之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痛击海州,逼迫方腊亲自来援。
南征北战,杀得太平军自顾不暇。
可谁曾想,短短几日的时间过去,种师道的立威之战竟然成了耻辱之战。
在亲卫的誓死护卫下,种师道逃出生天,遁入山中,可其余的西军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绝大多数人马都在骑军的追击下落入瓮中。
此时此刻,鼓声渐停。
不远处的乡堡上,劫后余生的乡民热泪盈眶。
“胜了,咱们胜了!”
种师道所部人马虽是官军,但行事丝毫不顾及地方百姓,早已惹得天怒人怨。
反观太平军,分田到户,轻徭薄赋等等措施施行之后,百姓享受到了肉眼可见的好处。
两相比较,乡民们自然更为支持太平军!
这时,牛皋挥起武器,放声怒吼:“我太平军,万胜!太平将军,万胜!”
卫亨激灵灵打了个寒碜,他神情兴奋,宛若朝圣一般叫了起来:“万胜,万胜!”
种师道可是比童贯更负威名。
方腊能够将其击败,必将成为震惊朝野的一件大事!
正在打扫战场的太平军接连高呼,顿时唤醒了震惊不已的民壮们。
太平军有此大胜,足以确保淮河流域数月之安稳。
这真是万幸!若不然,官军破堡之后只怕一个人也活不下!
念及此处,民壮们发自肺腑地欢呼起来,“太平军,万胜!太平将军,万胜!”
接连不断的欢呼声、怒吼声汇聚成一道声浪,直冲云霄。
堡中军民如此气势自然感染了城外的太平军。
旷日持久的一场战役终于以种师道的全面落败告一段落。
此情此景,顿时让人激动莫名,“方公,此役过后,太平军将无人能敌!”
“还请方公更进一步!”
“将士们都盼着方公能够自立为王,如此一来,也好博一个封妻荫子!”
……
方杰、牛皋、林冲等人相继劝进。
此情此景,携大胜之威,方腊没有拒绝的道理:“我本是乡间一百姓,是官府的花石纲逼得咱没了活路,青溪举旗,实乃无奈之举,不过,这天下百姓苦赵宋久矣,咱们太平军所过之处,百姓翘首以待,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们的太平军的替天行道、顺应天意之举!这一路来,都是兄弟们帮衬我,追随我,日后,无论我方腊身居何位,绝不忘今日之情!”
“愿为方公效死!”
抬头看去,遍地都是单膝行礼之军卒,这是太平军对方腊的认可!
方腊自然明白,枪杆子只有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看来,宣教官的规模还需要进一步扩大。
忆苦思甜、公审大会这般手段绝不能停!
只有让军卒知道今日之一切来之不易,他们才会保持斗志不减!
“邓元觉!”
“末将在!”
“允你本部人马北上京东东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邓元觉摩拳擦掌,“愿为方公效死!”
“其余兵马与我一道西取徐州”
徐州地处要道,乃四战之地。
大运河穿境而过,有“五省通衢“之称。
若能夺取徐州,太平军在战略态势上将转守为攻,随时可以进逼宋廷腹地!
这一点,是朝廷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
徐州毗邻海州,种师道战败之后,徐州很快如临大敌。
城内知州摆出一副坚壁清野,誓死顽抗的态势,同时在城内大索僧尼道徒,只为了防止贼人内应!
为了稳住军心,知州将城内大户唤到一处,索要钱粮:“诸位,种师道种相公全军覆没,方贼数万大军不日将至,诸位若想保住这万亩良田、家财美婢,此番还要仗施援手!”
一众大户对方腊自然避之不及。
可是,知州已然封闭了城门,不准出入,这让士绅想逃都逃不掉!
“使君,某愿出粮两千石,能否让我的幼子出城?”
“某愿出铁料万斤,只求使君网开一面,让我等家人出城!”
……
“放人是不可能放人的,此例一开,谁还想守城?”
徐州知州一口回绝了众人的讨价还价,“钱粮、物资诸位必须尽快筹集到位,诸位莫要耽搁了,军情如火!”
“使君,这么大一笔数额,如何筹集的出?”
知州冷冷一笑,“那是你的事情,本官只问结果,不看过程,若尔等不想落入贼手的话,还是尽快筹出物资吧,本官也好招揽人手,奖励敢战之士!”
一种士绅面面相觑,知州给的数额虽然大,但他们完全可出得起,而且不必伤筋动骨。
可是,仅凭徐州一城之力又能阻拦方腊多久?
“贼人势大,可有援军?”
有士绅问出了众人的心里话。
知州同样一头雾水,“战报已然快马递出,可本官估计,朝廷派不出多少人马了。”
前有童贯挥师南下,后有种师道举兵东进。
官军出征之时,何等的大张旗鼓,他们巴不得世人皆知官军之强,贼人之弱。
可一番交手之后,笑到最后的却成了太平军!
最要命的是,两次征伐,将徐州原本囤积的辎重、钱粮消耗大半,就连民夫都被征召了不少。
若是在太平日子,无需多久便可以从容补缺,可现在,贼人将至,哪里还有时间?
战阵之前,刀枪无眼,不知多少民夫死于非命,有家难回,现在,又有征调民夫,百姓们很是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