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

电光火石间，方杰挥起方天画戟，险之又险地挡下了银术可志在必得的杀招。

这厮忒难缠了！

一套连招未能奏效，这让银术可有些心浮气躁，他毕竟年近五十，到了这个岁数，气力早已大幅下降。

多拖延一刻，危险便大上一分！

须得速战速决！

面对银术可这般大敌，方杰同样不敢大意，自从跟随叔父方腊起兵以来，大小战事参与过无数次，无论是西军，还是宋江的水浒诸将都没能给他带来今日这般凶险的感觉。

箭招也好、刀式也罢，招招致命，若有半点松懈都丢了性命。

北上之前，早就听说金人凶悍勇猛，本以为多少有些夸大之词，今时今日，方杰才知道传言不虚。

不过，男儿横刀立马，自当斩杀强敌，如此方才不枉此生！

想到这里，方杰豪气顿生，“银术可，再来！”

“铿铿铿！”

双方又快速交战了数个回合，这时，二人身边的锐士也在大肆砍杀。

与金兵相比，方杰身边的亲卫显然有些稍逊一筹，短暂而惨烈的交锋过后，银术可身边的亲卫已经占据了上风，他们甚至能够抽出手来滋扰方杰。

高手过招，稍一分心都有可能落入下风。

方杰虽然年富力强，可面对多人夹击，他也逐渐落入了下风。

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方杰必败！

方杰可是骑军主帅，若是命丧此处，对于军心士气而言将是一個巨大的打击。

危急关头，燕青来了！

看到援军出现的刹那，燕青便果断开门出击。

如果援军败了，仅靠钓台寨也坚守不了多久，与其这样，倒不如轰轰烈烈拼一场。

如今，方杰遇险，已然将寨内金兵清剿完毕的燕青、杨再兴当即策马而出，与他同行的还有最近收拢的边民青壮！

昨日之前，这些青壮还未经战事，看到大股金兵就有些两股战战。

然而，看到杨再兴在甲字堡的所作所为之后，北地青壮顿觉豪气顿生！

金兵又如何？

还不是在甲字堡前丢盔卸甲？

今夜，卢俊义出城搏杀，不少北地青壮毛遂自荐，可是为求稳妥，卢俊义并没带上他们！

这让不少青壮憋了一口抑郁之气，他们只觉得满腔怒火无从发泄。

直到燕青再开寨门，招募敢战之勇士，这些好汉子方才“嗷嗷”叫着加入其中。

从寨门到方杰的所在还有几百步的距离，察觉到守军出寨，已经有不少金兵调转武器，严阵以待！

然而，杨再兴也好、燕青也罢，他们都没有将这些金兵放在眼里。

“儿郎们，杀金狗！”

“杀金狗！”

“杀、杀、杀！”

杨再兴招式凶猛，抬手间俱是大开大合，偏偏他力大无穷，这般直来直去的招式最能杀伤敌人，而燕青就不同了，如果说杨再兴杀人宛若牛刀杀鸡，干脆利落，那么燕青杀人就仿佛庖丁解牛，他总是能以最省力的手段给敌人致命一击。

“噗噗！”

一名又一名金兵倒毙身亡。

同伴遭此杀劫，阻拦的金兵不由得心生惧意。

汉人之中竟也有如此猛将？而且一来就是俩，这还怎么拦？

不远处，银术可同样发现了寨外的变故，更是在瞬间猜到了杨再兴的意图。

想救人？

没那么容易！

银术可卯足了劲，誓要在宋人援军抵达之前斩杀方杰！

方杰咬牙苦撑，他知道，是死是活就在这几个回合了。

既如此，那还怕个鸟？

于是，方杰不管不顾，招式之很辣更胜以往。

银术可从未见过如此拼命之人，这是疯了吗？

有道是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之前，凭借万余骑军，银术可在辽国所向披靡，更是在与西军的交锋中占据上风，本以为有此人马，天下尽可取得，谁能想到，汉人中的太平军竟然如此强悍！

怪不得宋人剿不尽，遇见这样的强军，须得有万分小心。

“快，动作快些，咱们宰了此獠再去下一处！”

银术可打算速战速决，怎奈方杰摆出一副以伤换伤的模样，很显然，对方绝不会坐以待毙。

近了，更近了。

杨再兴一人一枪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金兵，他与燕青并肩作战，很快便冲向了方杰、银术可所在的位置。

拦者死！

不知不觉间，死在杨再兴手中的金兵已经超过了十个人。

一方欲拦，一方欲救，惨烈的厮杀再度爆发了。

百步开外，方杰一戟砍出，“嘭”，长戟卡在一名马甲的脖颈处，未能一戟削首。

这对于方杰来说是极其少见的事情。

“狗入的，金狗的骨头都这么硬吗？”

没有人回答，其实，并不是金人的骨头变硬了，而是方杰的气力下降了。

出城的民壮越来越多，不知不觉间，步卒已经列成一个半月阵，他们跟着杨再兴、燕青的脚步向着金人大步冲去。

“杀！”

银术可没想到遇到了这么难缠的货色，四周的宋人越来越多，他们士气高昂，根本不惧金兵！

虽说银术可也有万余兵马，可是，在三座军堡的交叉袭击下，已经折损了数百甲士，这要是再拖延下去，只怕伤亡的数量还会增加。

是战还是退？

自打宋人骑军抵达以来，银术可便意识到今夜破寨的计划怕是无法奏效了。

须得早做决断，否则耽搁太久，这万余兵马还不知要折损多久。

“呜呜呜”……

远处天际，又是一阵号角传来。

“哒哒哒！”

阵阵马蹄声传来。

宋人还有援军！

银术可变了脸色，长时间的鏖战厮杀，兵力的多寡直接影响到战事的结果。

怎么办？

闻听援军到来的消息，太平军的士气高涨，所有军士都好像打了鸡血一般，亢奋、好战。

只有始作俑者方杰明白，没有多余的援军了，后方的号角声、马蹄声只不过是在演戏罢了，为的就是震慑金人！

现在看来，效果显然达到了。

银术可已然无心作战。

万余女真精锐，放眼天下都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可现在，偏偏在小小的军寨前撞的头破血流。

损兵折将，士气低迷。

如果世上真有后悔药，银术可一定会不惜万金亲口服下，只可惜，后悔药难寻，银术可只能面对现实。

接连折损，银术可依旧有八千人马，只是，绝大多数人马都陷入乱战之中，无法抽身。

即便杀死方杰又能怎样？

一名汉人的死亡并不能改变战场的态势。

“银术可，宋人的援军又到了，是战是退，还请速做决断！”

战？拿什么战？

开战伊始，宋人越战越多，反倒是大金的人马战死一个少一个。

再拖下去，谁知道会不会还有其他的宋军出现？

在部将希翼的目光中，银术可当机立断：“汉人奸猾，此地不宜久留！”

一众谋克终于松了口气，他们跟着银术可一路烧杀劫掠，很是痛快，本以为可以谋求大富贵，谁曾想，竟然在这里撞了个头破血流。

厮杀至今，多数人都已经有了决断。

此处已经是大凶之地，滞留在此，凶多吉少。

银术可能够认清现实，萌生退意，这对于众人来说反倒是好事。

只是，如何撤离？撤往何处？

金人擅长直来直去的马上厮杀，让他们出谋划策却有些强人所难。

银术可深吸一口气，道：“从东边撤吧”。

谋克面面相觑，往东，那可是宋人的腹地，万一对方布有重兵，那又该如何是好？

“银术可，宋人从西而来，咱们为何不往北而去？”

“我们就是从北边来的，宋人会没有防备？”

“银术可所言极是，我们往东去！”

片刻间，银术可便与众人达成一致，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撤离了！

今日之痛，他日定要百倍千倍从宋人身上找回来！

银术可打定主意，离开此处之后他会立即南下，直奔太平军腹地。

到那时，只要裹挟到足够多的百姓，一定可以攻破城池，收获满满！

只不过，另外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浮现出来，谁来断后？

宋人精锐尽在此处，如果没有人留下来断后，宋人又怎么会坐视大军撤退而置之不问？

厮杀正酣的时候，任何一种撤离都对于军心士气来说都是一种不小的打击，若是组织不当，兵败如山倒都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自古以来，溃兵自相践踏，折损无数的例子不知凡几。步卒尚且如此，骑军更容易出问题。万一战马受惊伤人，倒霉的可不是一个两个，说不定会连累整个大军。

银术可环顾四周，嘴里道：“大军撤离，须得有人断后，诸位，谁可为我出战？”

众人皆不应答，这时候留下有死无生。

银术可铁青着脸，嘴里道：“无人为我分忧吗？”

真正勇猛的锐士早已经折损过半，侥幸活着的多是狡猾至极的老卒。

三言两语就想买人性命，显然不可能，因而，银术可的问话，依旧没有人回答。

银术可额头青筋直跳，“断后之人，无论生死，可得牲畜一千头，奴隶一千！”

数量过千，这可是一个不小的数目，由此可见，银术可真是被逼急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是，勇夫也得活下来才好。

若是因为些许赏赐，最终却命丧此处，便有再多的钱也没了意思。

银术可铁青着脸，道：“既然无人断后，那我留下来便是”。

“银术可不可，万万不可呀”

银术可只是冷笑，“我是大金国的宗室，尔等贪生怕死，这断后的事情我不做，谁来做？”

此时，一名膀大臂圆的黑汉沉思一番，嘴里道：“银术可，我白山深受大恩，此番便由我率部断后吧”。

有人做了出头鸟，众人全都松了口气。

银术可看了白山一眼，嘴里道：“此事非同小可，你可要想清楚了”

“银术可，女真好汉敢作敢当，我留下就是，大不了一死而已！”

“好，既然如此，这里便交给你了，切记，一定要多加小心”

银术可没有磨蹭，安置妥当之后便让人吹起特有的号角。

“呜呜呜……”

声音凄厉，这是告诉金兵可以撤退了。

夜间混战，金兵根本发挥不出己身的优势。

眼下，收兵的号角响起，早已疲惫的金兵当即大喜过望。

宋人出乎意料的难缠，再留在这里，只怕还要折损不少人手。

好打的城池那么多，何必要在这里耽搁呢？

如今，收兵的号角声响起，金人一心离去，然而，与其交手的太平军却不肯轻易放手。

对于太平军而言，每一名金兵都是活生生的战功，他们好不容易占据上风，哪肯放过萌生退意的敌人？

煮熟的鸭子已经到了嘴边，哪能让他们再飞走？

钓台寨内的青壮已经倾巢而出，正面厮杀他们可能差一些，但是痛打落水狗还是绰绰有余的！

金人转身离开，再也每人顾得上卢俊义了，这时，前来接应的人马终于将其护在阵中。

连番厮杀，卢俊义早已精疲力尽，眼下只是强撑着才没有倒下，“儿郎们，莫走了金人！”

“啊……”

“莫走了金人！”

金人要逃，适才悍勇杀敌的军卒们终于清醒过来，他们环顾四周，放声怒吼。

方杰“咕噜噜”喝了几口酒水，辛辣的味道冲淡了所有的疲惫，便是身上的大小伤痕也好了很多。

受伤的左臂已经不再流血，方杰顾不得包扎，他咬牙切齿，嘴里道：“杀光金狗，绝不放过一个！”

说罢，方杰换了匹战马，再度往前冲去。

“杀光金狗！”

杨再兴、燕青都换了趁手的兵刃，“杀光金狗！”

杀，杀，杀！

钓台寨内的青壮看到了金人草菅人命的行径，早对其恨之入骨，眼下，恨不得生啖其肉！

唯有杀尽金人，才可一舒心头怒气。

卢俊义深吸一口气，“大事定矣！”

万万没想到，一个钓台寨竟然引得数万兵马在此大战，这在之前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现在，银术可的万余兵马在此一无所获，而数量远逊于金兵的太平军将其逼退，这绝对是震撼人心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