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台寨一役，卢俊义、杨再兴、燕青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过杀伤了四五百金兵，为此，他们死伤了一百五十名太平军、三百多名北地青壮；后来，方杰率领骑军长途奔袭，靠着多方人马的奋力拼杀，也堪堪击杀了七百多名金人，为此，太平军骑军折损了六百多人。

当然了，若非金人白山所部人马舍命殿后，说不定方杰还能进一步扩大的战果。

等到石宝、武松进一步迟滞金人之后，金人丢下了六百多具尸首，这一次，太平军损失轻微，由于准备充分的缘故，太平军只折损了一百余人。

如今，银术可手中骑军八千有余，但是前期搜刮到的钱货都已经损失殆尽。

最要命的是，银术可的嫡系谋克损失惨重，一个不能带领女真人取胜的统帅不足以服众。

银术可本打算夺盐山，经德州过黄河，然而，太平军的出现使得不少金人改变了想法。

“银术可，方腊的太平军颇有能耐，咱们何必趟这趟浑水？还不如在河北劫掠一番，径自北上回家，这样族人不必折损，咱们也能有所收获！”

“是呀，咱们南下可不是为他宋人皇帝剿匪的，咱们是来谋财的”

银术可冷着脸，如果就此妥协，只怕这些人很快还会萌生出其他的非分之想！

必须予以回绝！

“怎么，我女真的好汉难道也怕了方腊的太平军？如今咱们连方腊本人都没见到，这就要落荒而逃？莫忘了，南下的命令可是大金皇帝阿骨打下的！”

众人面面相觑，银术可所言也很有道理，大金建国以来，在与辽人的战场上所向披靡，国土面积如日剧增，阖族上下进取心十足，如果此番征南军除了钱财之外，没有拿得出的战绩，只怕回到族内也会成为他人的笑柄。

“银术可，那你说，咱们如何行事？”

“太平军既然已经北上，那他们后方必然空虚，咱们只要沿途获得补给，便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江南，端掉他的老巢，以报族人被杀之血海深仇！”

听上去很靠谱，谋克们再度被银术可说服，一路南下。

沿途间，遇到村落便随手屠灭，遇到县城便索要军械补给。

有的官员胆小如鼠，金人要什么便给什么，有的官员颇有节操，只是闭门不出，什么也不提供。

就这么一路奔驰了三百多里，大军抵达德州！

德州知府魏清源面朝汴京的方向正了正衣冠，行三拜九叩大礼，“陛下，金人穷凶极恶，借师助剿实乃为祸之举，只叹微臣人微言轻，不能劝阻陛下，今日金人索要钱财、人物，微臣认为此乃资敌之举，故严词相拒！陛下，微臣生是大宋之臣，死是大宋之鬼，绝不污了祖宗颜面，若今日战死，还请陛下宽恕微臣的抗命之举！”

说罢，魏清源大步迈出，似乎做了什么决断。

与毅然决然的魏清源相比，通判赵远却焦躁不安。

金人就要攻城了，为何知府就是不愿提供金人所需呢？

赵源十分恼怒，他径自去寻魏清源，“魏使君，金人所需虽然有些过分，可只要想一想办法，终归还是可以凑出来的。”

魏清源冷着脸，义正言辞地说道：“凑出来干什么？让他们继续屠戮我们的百姓？金人能够连败辽人数阵，实力不容小觑，若是任其深入我大宋腹地，各地虚实岂不是任其查探？他日若是金人卷土重来，谁可挡之？”

赵源叹了口气，“既如此，那只能战下去了！”

回府之后，赵源不断接到前方线报，金人正在打造攻城器械，看模样，德州是守不住了。

“本官有守土之责，德州若了丢了，本官该如何自处？”

“使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离开德州再做计较吧”

“住口，本官乃德州通判，怎能擅离职守？”

一番大话说的冠冕堂皇，实际上赵远却一肚子苦水，若非魏清源盯得紧，说不定他真有可能冒险逃窜。

大宋重文抑武，过高的政治地位意味着文官要担负更多的职责。

像赵远这等文官通判，一旦出现逃离州府的风评，实际上便等于自绝于官场。

皇帝也好，文武百官也罢，他们都不会容许一个贪生怕死之辈继续掌权。

逃离的后果不敢想象，可是，金人破城在即，留在这里就是死呀！

赵远胆小如鼠，全靠行贿钻营方才有今日，如今大难临头，他连自裁的勇气都没有。

乔装藏匿是万万行不通的，听说金人已经下达了屠城令，州城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就算赵远乔装成平民百姓只怕也难逃一死！

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赵远心慌意乱的时候，外头传来一声通秉，“使君，知府魏使君到了”。

“他又来干什么？拦住他！”

“魏使君来势汹汹，根本拦不住呀”

赵远脸色一变，“这呆子该不会是来监视我的吧？”

都要大难临头了，赵远实在想不通魏清源来寻他的理由。

“哈哈，赵通判何在！”

没多久，魏清源的声音便传入书房。

赵远冷哼一声，“魏使君好大的官威，不告而入，何其霸道！”

“赵贤弟此言差矣，黄泉寂寞，我是怕你孤单呀”

赵远浑身颤抖，“城破了？”

“朱洪勋使出了与敌俱焚的招数，只怕撑不了多久“

“援军，援军呢？你不是说有援军的吗？”

“金人骑射无双，信使虽然成功出城，可是，究竟有几人突围求援，我们却一无所知，再者，就算四周官军闻讯来援，只怕我们也撑不到那么久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城中青壮早已经拼死一搏，胜则苟延残喘，败则全城俱亡”

是呀，金人向来狠毒，屠城令一下，只怕难有一個活口。

赵远冲进内室，疯狂地翻捡着什么。

“赵贤弟在忙什么？”

“关尔何事！”

“哈，我来这里可不是跟你叙旧的，我是想告诉你一声，一旦城破，府库将化为一片灰烬”

赵远瞪大了眼，府库中还存有数千石粮秣，这可是重金难买的宝贝，就这么烧了？

“你疯了！”

“哈哈，城池一破，疯子也好，活人也罢，都将成为死人，与其将粮秣留给金人，倒不如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赵远嗔目结舌，“可是，朝廷那里该如何交代！”

“我魏清源生不愧天地，死亦不惧鬼雄，若是到了阴曹地府阎王问案，你便说是我做的！”

“你这个疯子！”

魏清源仰天大笑扬长而去，只留下赵远抱着一堆银票喃喃自语，“都是我的，银子都是我的，谁也夺不去！”

……

德州城，朱洪勋势若疯狂，一柄大刀已经卷了刃，可他却无暇更换。

金人又施展了驱赶百姓攻城的方式，为此，守军损耗的大量的军械。

等到百姓退去之后，金人才好整以暇地杀了过来。

这时，守军早已经精疲力尽。

“杀、杀、杀！”

金人太多了，怎么也杀不尽，这是最后的时刻了，满城百姓能否存活尽在这最后一刻。

宋军也好，乡民青壮也罢，他们都被金人的屠城令激发了斗志，横竖都是死，为什么不死的像个爷们？

只可惜，金人太过勇猛，等闲军卒根本拦不住。

至于乡民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在凶残的金兵面前连一个回合都撑不住！

德州危矣！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骑军“轰隆隆”直冲而来。

沿途的女真探马骇了一跳，他们急忙向银术可禀报。

“银术可，一伙太平军骑军自北而来，他们气势汹汹，声势浩大”

德州城破城待继，银术可不能容忍任何意外，“太平军有多少人马？他们到了何处？”

“大人，太平军只有百余骑，正在五里开外”

“什么？百余骑就敢横冲直撞，他们疯了吗？”

银术可犹疑不定，他觉得这是宋人的诡计。

这时候，银术可身边只有两千人马，除此之外，其余的兵马都在德州城下，倘若太平军主力前来，攻城必将功亏一篑！

“再去探！”

其实不用探马查看银术可也看清了骑军的模样：确实只有百余骑的模样，而去只少不多！

“乌蛮，你带人去冲散他们，切记，不可追的太远！”

“得令！”

银术可紧急调动兵马的时候，牛皋问出了自己的问题：“王上，我们就这么冲过去？”

方腊镇定自若，“你听说过飞将军李广百骑退匈奴的典故吗？”

庞万春眼前一亮，“飞将军一直是我辈楷模，只可惜他生不逢时，未能立下封侯的功勋，王上，你是要效仿李广吗？”

方腊微微颌首，“咱们的大军还要一炷香才能赶到，只要咱们坚持一炷香，此役便立于不败之地！”

从这里可以清晰地听到德州城的厮杀声，有噪杂的声响，这便说明城池没有沦陷。

难得遇到这样一座有骨气的城池，太平军也愿意搭救一番。

方腊深吁一口气，他环顾左右，“待会儿你们听我吩咐，谁也不准轻举妄动”。

“诺！”

在银术可震惊的目光中，方腊一行依旧在继续前进。

当然了，为了避免刺激金人，起到反作用，方腊的王旗并未取出，此时只是挂着寻常的将旗。

“这帮汉人到底要做什么？”

“解下马鞍，就地休整！”

方腊一声令下，军卒们纷纷下马休息，唯有求援的德州小校茫然不解：“吴王殿下，金人就在眼前，如果他们杀过来怎么办？”

“金人主力正忙着攻城，我们陡然出现在这里，他们定然投鼠忌器”

许是怕同伴不解，牛皋又解释道：“王上这是在故布疑阵，我们的大军还没到，只能靠咱们自己来吓唬金人了”。

这是在拿自己来冒险呀！

两里开外就是金兵的大队兵马，可是，出乎意外的是，太平军却没有任何惧意。

有方腊、牛皋相伴，众人都有一种难言的安全感。

连吴王都不畏惧，其他人又有什么好怕的？

再者，金人又如何？

钓台堡外还不是杀了近千人多人！

见识过牛皋的勇猛之后，太平军都有了主心骨。

汉人的镇定出乎意料，银术可心急如焚，“难道他们真有仰仗？”

在银术可的印象中，宋人胆怯、狡诈，他们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乌蛮善使一柄开山大斧，斧重三十余斤，往日里，就是凭借这柄巨斧，乌蛮所向披靡。

“汉狗，可敢与我一战？”

隔着老远，乌蛮巨大的嗓门就传到了方腊军前。

牛皋翻身上马，“王上，我来会会他！”

“多加小心！”

方腊没有多说，他带着牛皋前来，为的就是这一刻。

金人可不是官军，他们不好糊弄。

“金狗，受死！”

牛皋嘴上功夫不差，他知道激起对方的怒火有利于接下来的厮杀。

乌蛮大怒，他拍马直取牛皋，“汉狗，我来取你性命！”

牛皋一心立威，他放弃了让庞万春射杀金兵的念头。

既然要斗将，那就真刀真枪地拼杀一番，唯有如此才能让金人明白，汉人也不可小瞧。

二百步，一百步，八十步，近了，更近了，没多久，双方的距离只剩下了六七步。

牛皋双手持槌怒目圆睁，“死！”

黝黑的圆锤在空中划过一道阴冷的弧线直奔乌蛮脖颈。

乌蛮然不惧，虎吼一声举斧相迎。

“当！”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响彻云霄，乌蛮骇了一跳，一股大力从手腕传来，他虎口发麻，险些丢了巨斧。

巨斧本是重兵器，能够驭使巨斧的乌蛮原本便以气力见涨，刚开始，他见牛皋与他比拼力气，他还暗自窃喜，觉得牛皋是在自寻死路，然而，这交手的第一个回合彻底让乌蛮明白：汉人之中也有力大无穷之辈。

这是一员猛将！

事到如今，乌蛮收起了小觑的心思，决定全力应对，“汉人，再来！”

二人打马回转，又拼了一记。

牛皋也好，乌蛮也罢，他们都知道对方是个难缠的对手，这两次交手不过是一种试探罢了。

唯有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