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城，大金皇帝完颜阿骨打正在召集众将议事，听闻宛城兵败、涿州兵败的消息之后，顿觉怒火冲天，“这方腊难道有三头六臂不成！银术可死了，完颜宗望死了，现在朕御驾亲征，可你们连粮草都守不住，连哨探都做不好，朕留你们何用？”

众将哪敢狡辩，皆跪地认罪。

在阿骨打的印象中，宋人软弱可欺，罕有值得称道的地方。

可如今，大金勇士接连败北，族中精锐损失惨重，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完颜阿骨打毕竟一国雄主，发泄一番之后很快便冷静下来，“来人呐，请刘豫刘先生！”

刘豫在真正的历史上投靠金人，做了六年的“伪齐”皇帝，是货真价实的汉奸。

如今，刘豫虽未登基称帝，然而，他也早在太平军攻取河北之时北上投靠了金人。

须臾，一名身材瘦削，未着官服的男子来到堂上：“刘豫拜见大金皇帝！”

完颜阿骨打微微颌首，嘴里道：“你曾做过河北提辖官，你觉得太平军如何？”

刘豫面露狠色，他对方腊恨之入骨，若非太平军作乱，他还是大宋权贵，又何必到北地寄人篱下？

“圣上，听说方腊每到一地，必先分田到户，让百姓有田可种，故而，此獠极受百姓欢迎，而此人从不吝啬赏赐，军中有功必赏，因此，军中威望极高，在下曾与其麾下大将卢俊义有过接触，此人以两千兵马为根本，半年间便在河北聚拢数万兵马！由此可见，太平军上下极善蛊惑人心，而军士悍不畏死、武器精良，故而宋军远非其对手！”

善战者无泛泛之辈，完颜阿骨打目视完颜宗强：“阿鲁，方腊此番有多少兵马？”

“数日之前，涿州城内有郭药师的一万常胜军，后来，方腊北上之时所部有三万大军，近日来，听闻卢俊义派遣不少兵马北上，因此，儿臣推断，此獠麾下兵马应该在六万左右！”

完颜阿骨打沉思片刻，“蔚州有骑军一万，步卒三万，塘沽有水军两万，步军两万，若再算上涿州兵力，方腊大军已过十万之数，甚至可能有十四万人！诸位觉得，朕该如何决断？”

丰王完颜宗朝是完颜阿骨打的另一个儿子，只见他抱拳请战道：“父王，依我看呐，必须让汉人知道咱们的厉害，咱们女真勇士何曾吃过这亏，这要是传出去，辽地必然不稳，微臣愿领军攻打涿州，让天下人明白，大金勇士，天下无敌！”

卫王完颜宗强本是燕京留守，哪能让完颜宗朝抢了这露脸的机会？

“父王，儿臣愿做先锋！”

……

一时之间，请战声不绝于耳，完颜阿骨打未曾松口。

这帮家伙，满脑子都是厮杀，指望这帮家伙出主意是不可能的了，“刘先生，你有何高见？”

“据在下所知，无论攻打哪一路，对另外两路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先生的意思是集中兵力先取一城？”

“不错，自古以来临阵分兵乃兵家之大忌”

丰王完颜宗朝听的不舒服了，这岂不是变着法子骂他没脑子吗？

“临阵分兵如何不妥？汉人畏我如虎，连出城一战的胆子都没有，我大金勇士有何危险？”

生疏的汉语中夹杂着阵阵女真咒骂。

刘豫充耳不闻，倒是阿骨打有些坐不住了，“你给老子闭嘴，还没长记性吗？刘先生说的很有道理，不能再分兵了，明日先下涿州！”

完颜宗朝还要辩驳，阿骨打斥骂道：“蠢货，难道我不想一战而胜吗？小不忍则乱大谋！”

众人不敢言语。

完颜宗强深吸一口气，决定提醒一下阿骨打，“父王，明人在坚壁清野，不得不防！”

如果汉人都躲进了大城、大堡，女真人便找不到送死的炮灰，攻城拔寨的时候只能自己拼命，如此以来，伤亡便会大大增加。

阿骨打皱起眉头，“竟有此事？”

“千真万确，汉人不知道躲到了哪里，之前本想寻些汉人使唤，谁曾想没捉到一人”

这可是大事！

对了，大军进入燕京之后哨探禀报过类似的情报，完颜阿骨打以为是個例，没想到整个燕京都是如此。

“既然如此，那就从燕京附近驱赶些汉人，攻城拔寨，少不了他们！”

“诺！”

在女真人眼中，汉民的性命不值一提，只要能够取得胜利，便是折损数万汉民也不值一提！

完颜宗朝这时再度求战：“父王，儿臣愿立下军令状，不夺涿州，不归上京！”

阿骨打重重颌首：“好，既如此，朕便允你做先锋，若破了涿州，重重有赏，若不能如期破城，朕拿你是问！”

完颜宗朝信心十足：“父王瞧好便是！”

阿骨打商议之后，决定挥师直取涿州，而完颜宗朝率领一万兵马充当先锋，先行一步，

翌日一早，完颜宗朝抵达涿州。

“方腊何在？某乃大金皇帝完颜阿骨打之子丰王完颜宗朝！”

方腊不屑一顾，不愿搭话。

杨再兴朗声喝道：“想见我家圣上？须得阿骨打亲自出面！”

完颜宗朝涨红了脸：“汉狗，好胆！”

“莫要持口舌之勇，手底下见真招吧！”

完颜宗朝咬牙切齿，“好好好，待会儿破城之后，我定要拔下你的舌头下酒！”

杨再兴不屑一顾：“放马过来便是！”

“攻城！”

完颜宗朝本想尝试劝降方腊，即便劝降不成，可他身后还藏着一名射雕手。

只要方腊露面，射雕手有七成的把握可以一击毙命！

只可惜，方腊贪生怕死，不肯露面，这让完颜宗朝的计划落空，如今只能下令强攻了！

“杀、杀、杀！”

面对重兵把守的涿州。

金人依旧使出了驱赶汉人攻城的招数，大队女真精锐躲在汉人之后，随时准备攀登城墙。

这样的招式，金人屡试不爽。

辽人对此无计可施，败了一场又一场。

不过，针对这样的招数，太平军早有准备！

“开弓！但凡近前之人，杀无赦！”

在此之前，太平军已经尽可能的迁徙百姓了，眼下，依旧留在家中的百姓，多半是不遵军令，执意妄为之辈！

这些家伙，死不足惜！

弓弦响动，冷箭射出。

“噗噗噗”，血花四溅。

城下的百姓哭喊不已，他们有一肚子冤屈，只可惜，女真人也好，守军也罢，都不会心慈手软。

几轮齐射，充当炮灰的数千汉人便死了大半。

完颜宗朝皱起眉头，今日一定要踏破此城！

借着炮灰的掩护，一百名身披双甲的女真锐士已经跨过了护城河，等闲箭矢对他们毫无作用。

“叮叮叮”，箭矢击打在厚重的铁甲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却不能给他们带来丝毫的伤害。

这是一群铁甲军，他们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悍不畏死，勇不可挡！

“火铳！”

“放！”

“砰砰砰！”

在密集的火铳声中，一罐罐猛火油腾空而起，烧死不少铁甲士！

铁甲军之后，大队女真军士手持弯弓，对着城头一阵猛射。

金人力气极大，准头又极佳，城头的守军出现了伤亡。

为了在关键时候给予金人致命一击，城内的六门大炮并未发射。

眼下，只有八牛弩之类的远程武器在大开杀戒。

然而，金人的射术太精湛了。

在火炮未曾发射的情况下，金人竟然与守将射得有来有回。

“咚、咚、咚”，没多久，女真精锐更是冲到了城下，他们没有攀附云梯，而是扛起原木撞起了城门。

每一次撞击，城门都会发出巨大的声响。

若不是昨日方腊分发了赏钱，军心可用，只怕郭药师的常胜军早已经吓破了胆，如今，他们在杨再兴的统领下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布置防线。

不知道过了多久，金人的后续人马也抵达了城下，一杆杆云梯驾到了城头。

墙下，密密麻麻的女真军士手举铁盾，拾级而上。

就是这个时候！

“倒金汁！”

杨再兴一声令下，掺杂着粪水的油水混合物便从天而降。

“噗噗噗”，浓烈的恶臭分外刺鼻，不少女真人甚至被熏的跌落云梯。

铁甲防备箭矢、火铳分外有效，可是面对无孔不入的金汁却力有不逮。

若不是厚重的铁盾遮挡了不少金汁，只这五锅金汁便有可能取得不小的战果。

金汁最为歹毒，一旦烫伤了身体，汤水中蕴含的毒素将直接引发感染。

对于完颜宗朝而言，最困难的时刻来了，只要挺过这一阵，女真锐士将杀向城头，一旦陷入近战，明人绝对不是对手！

金汁终归是有限的，守军接连倾倒了五轮之后终于告罄。

只有沸腾的金汁才能形成有效的杀伤，然而，烧开汤水这需要时间，可金人却不会给守军太多的时间。

金汁告罄的刹那，十多名女真军卒便踏上云梯，快速攻来。

杨再兴抽刀在手，大声怒吼道：“儿郎们，我们已经退无可退，死战吧！”

许是昨夜的赏银发挥了作用，军卒们疯狂咆哮：“死战！”

“我大明，万胜！”

“万胜！”

最惨烈的肉搏战开始了，即便守军极力阻挠，可是女真人还是踏上了城头。

涿州已破！

城下的完颜宗朝露出了笑容，然而，下一刻他的笑脸便凝固住了，三名攻上城头的勇士竟然被明人丢下了城墙！

这是什么情况？

明人不是已经撑不住了吗？

怎么还有反击之力？

完颜宗朝有些想不明白，“传我命令，先入涿州者，赏牛百头！”

“丰王有令，先入城者，赏牛百头！”

传令小校大声在军中唱诵，没多久便激起了女真军士的好战之心。

伴随着刺耳的咒骂声，几名女真锐士手脚并用，再度冲上了城头，又掀起了新的腥风血雨。

杨再兴一直冲在最前方，哪里危险，哪里便有他的身影。

主将如此，军卒自然用命。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大明的旗帜依旧飘扬在涿州城头。

完颜宗朝阴沉着脸，“全军出击，夺下此城！”

一万名女真悍卒在各自军将的统领下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若是寻常城池，这时候早已经支撑不住了，然而，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城池依旧在明军的掌控之下。

自始至终，涿州城就像是屹立在海边的巨石，任凭风吹浪打，它却巍然不动。

完颜宗朝彻底怒了，“告诉乌达，一个时辰之内夺不下涿州，提头来见！”

城头的激战依旧在继续，厮杀到现在，到处都是敌我双方混战的身影。

按照常理，女真军士成功攀上城头，对于完颜宗朝来说应该很满意了，可是，他的脸上却阴云密布，一副很是不爽的模样。

此番出战，完颜宗朝可是立下了军令状，若不能一战夺城，等待他的下场将极为凄惨。

不！

必须夺下涿州！

完颜宗朝暗暗发狠，自己绝不能成为罪人！

时间一点一滴第过去了，又过了许久，城头的乌达依旧未曾顺利夺下城池。

情况不对！

为了夺下城池，完颜宗朝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除了身旁的几名护卫之外，所有后备人马都派到了前方。

城头的厮杀一时片刻看不清楚，不过越来越多的女真军士攀到城头，

若是在其他地方，明军早就应该落荒而逃了，绝不会支撑这么久。

然而，数百女真锐士冲到了城头，战事却依旧没有结束。

惨烈的厮杀声响彻云霄，汉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勇猛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对于完颜宗朝而言，战况持续的越久，战损的军士便越多。

本以为大军踏上城头之后，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可以结束战斗了，谁曾想，完颜宗朝等了一个又一个一炷香的功夫，却依旧未能等到捷报传来。

涿州，杨再兴浑身浴血，他始终屹立在最前方，不曾退却一步。

终于，城外，一杆黄色的大纛出现了。

正是完颜阿骨打来了！

没有人注意到，四门黑压压的炮口，已然对准大纛的位置。

“开炮！”

刹那间，四门大炮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大片的烟雾腾空而起，四颗呼啸的炮弹重重砸向了大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