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老厂长许国强提到的王东,下午的时候还在新加坡,现在刚下了飞机就被吉隆坡代理商杜启明接机到了一家大型豪华酒吧里。
听着轻松优雅的爵士乐、看着分列两旁的洁白卡座桌椅、还有那中央泳池里嬉笑欢闹的男男女女们,无不让王东为之震惊,这也太奔放了吧。
在国内他不是没去过酒吧,可在异国他乡的吉隆坡,如此奔放的酒吧文化还是让王东刷新了三观。
局促间,一众兔女郎朝王东围了上来,让王东的神情更加忐忑不安,引得杜启明一阵哈哈大笑。
王东放下酒杯,挤过一众兔女郎拽着杜启明走到无人的角落。
“我说你一路神神秘秘的,原来是带我来这种地方,你不是说有一大宗生意要找我谈吗,这儿是谈生意的地方吗。”
杜启明非但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还哈哈笑着指着遍布四周的兔女郎道。
“你懂什么,我让你来是为了让你亲眼看见,吉隆坡的市场潜力无限大有可为。看看这些来自世界各地年轻的俊男靓女们,啊。怎么样,现在你相信我了吧。这里坐拥马六甲海峡,是东南亚各国货物的集散地,只要你把东南亚的代理权给我,我保准让你赚个盆满钵满。”
杜启明是王东开发吉隆坡市场时发现的华人经销商,然而不得不说这家伙就是个商业奇才,不管到手的是什么货,总能剑走偏锋。
威纺一开始让王东做国际贸易部总监,就是要让王东做倒买倒卖的生意赚差价,没办法,自家产品不行啊。
可当时的威纺,资金周转已经不灵了,没办法王东只好在国内市场上找那些低成本的劣质内衣来卖。
质量有多差呢?说白了就是一次性的,在国内市场别说卖了,就算扔在臭水沟里烂了沤了都保准儿没人去捡。
而王东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才从全国各地搜集到了一小批“质优价廉”的服装,重新换成威纺的标签,像丢垃圾一样卖给了杜启明。
可让王东没想到的是,这些劣质货飘洋过海到了杜启明的手里,反倒被杜启明卖成了快消品,供不应求。
王东不由得撇撇嘴,毫不客气的给了杜启明一个白眼。
“老杜你是喝多了吧,还东南亚的代理权。告诉你啊,现在全世界的服装质量跟服装审美都在逐步提升,我这倒买倒卖的生意也干不长啦,国内那些劣质服装厂都快干倒闭啦。你要是真想赚钱,我给你出个主意,你联系联系棉布经销商,我给你内供价,保证让你赚翻,怎么样。”
话音一出,杜启明苦笑指着王东的鼻子大骂不厚道。
谁不知道:威纺出品,必为糟品。
不管是棉纱,还是棉布,只要碰了,那就是家破人亡。
王东这家伙不仅是要谋财,还要害命啊。
“王总你也太狠了,知道我为什么只卖你的丝袜内裤不卖你的棉纱棉布吗?就是因为你的棉纱棉布跟你的丝袜内裤质量一样烂。丝袜这东西跟棉纱不一样,质量太好不好撕在这里反倒没市场。要是你的棉纱棉布一撕就烂,那我还不得赔得倾家荡产跳楼自杀?”
王东闻言不由得抽了抽嘴角,杜启明这家伙还真是典型的商界刽子手,说起话来跟刀子割肉一样,剌得人直肉疼。
可杜启明说的是实话,自家棉布啥质量自己知道,把标签撕掉卖还不至于被人找后账,可把标签撕掉卖压根儿连海关都过不了,就更别提赚差价了。
而王东说的也是实话,市场经济的优势就是不断的寻求商家与消费者的供需平衡,同等商品比价格,同等价格比质量,而且市场经济被欧美大陆验证了几百年,已经形成了供销趋势。
见王东默不作声,杜启明担心冷场耽误了合作友谊,朝旁边的兔女郎们招手。
兔女郎们会意,迈着妩媚的步伐,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朝王东围拢过来。
然而就在这时,王东的手机突然响起一阵悦耳的“月光下的凤尾竹”。
拿起来一看,竟然是会议室里的座机电话,这都快夜里十点了,有谁会大半夜的跟自己打国际长途。
电话接通,里面传出许国强那苍老却铿锵有力又不乏磁性的声音。
“王东啊,我是许国强,刚才经过公司高管会、股东会,一致决定由你来出任新厂长兼任董事长,你马上订机票回国赴任。”
然而许国强的话刚说完,电话里就传来一阵莺歌燕语。
&"s go swimmiher MR.Wang。(我们一起去游泳吧。)”
也不知是被许国强那句话给吓的,还是被兔女郎们不合时宜的声音惊的,王东急忙挂断了电话,将一众兔女郎们赶走。
可这一连串的英文,还是在威纺会议室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老厂长不懂英文,但不代表会议室里没人懂英文啊,至少李林就是王东大学时候的同学。
而且,那种莺歌燕语的婉转声,很难让人不往歪处想。
老厂长在会议室里环顾一圈问道。
“刚才电话里叽里呱啦说什么呢。”
李林的脸上精彩万分,既有笑话王东的成分,又有跟王东是好兄弟好朋友兼同学的羞耻感。
可整个威纺懂英文的不多,老厂长又在等着回话,只好吞吞吐吐道。
“她们,喊王东...去游泳。”
轰的一下,会议室里炸了锅。
老厂长当即将手一摆,苍老的面皮碎了一地。
“笑什么,人家王东为了把国际经营部搞好,他老婆都跟他离婚了,还不许人家放纵一下了?又不是在国内。再说了,你们宴请客户的时候不吃饭喝酒去会所?再打,刚才没准儿是信号不好掉线了。”
却不知此时的王东心里已经因为老厂长那句话掀起了惊涛骇浪。
回国任新厂长兼任董事长?开什么玩笑。
现在的威纺集团那可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已经不是那个当初多少人削尖了脑袋要挤进去的国有企业啦。
不管谁有多么逆天的本事,只要上任新厂长,都会被威纺的债务整日整夜的噩梦缠身,更别提带领威纺走出泥潭了。
算算日子,好像已经有半年没开工资了吧。
记得上一次发工资,还是老厂长从轻纺总部借的款,到现在那个大窟窿还没堵上呢。
这时候上任新厂长,疯了吗?
想当初,王东的父母就因为肺病倒在了梳棉车间生产线上,临死还千叮咛万嘱咐,让王东千万不要进梳棉车间。
用命去挣那仨瓜俩枣的,不值。
如果有可能,他们二老宁愿王东飞得远远的,一辈子不回威纺才好呢。
可他们却不知,就因为他们的死,让王东甚至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有一天我当上了厂长,一定不能让悲剧再次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