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两人一路穿行在家属院与厂区小路之间，看着一眼望不到头排队售卖棉花的棉农们，王东的心里很自豪，同时也很低调，这么近的距离，走着上班就行了，没必要开车。

一路上那些威纺的工人们用无比尊敬的眼神向王东打招呼问好，这些人中绝大部分都是当初裁员之后留下的那批人，当然还有近一年多新加入到威纺的一些人。因为他们亲身经历了威纺的蜕变，看到了威纺的曙光，同时也对王东所率领的领导班子坚信不疑。

回到办公室，李林已经拿着厚厚的一沓文件在等着王东了，一见面就喜冲冲的将文件递给王东。

“猴子，上半年的财税报告你看到了吗，咱们现在账户上趴着将近九个亿，要是下半年工作计划没什么意外的话，达到十五个亿的利润完全没问题，咱是不是该找齐老二把咱厂的控股权要回来了。”

这些文件王东当然看到了，而且谢小菊刚完成统计就找王东汇报过了，所以李林手上拿着的那一沓资料，根本不用看王东都知道写的是什么。

不过李林说的问题王东不是没考虑过，两年前齐老二这个野心家，号称商场界的拿破仑靠着受让威纺控股权，狠狠的薅了王东一把羊毛，代价仅仅是十五个亿。现在威纺在当地的声望那可是如日中天，想从齐老二的手里把控股权收回来？别说二十个亿了，就算王东出四十个亿，这齐老二这个白眼狼也不一定会多看一眼。

按照投入产出比，服装生产销售所带来的利润，轧棉织布根本就没法比。可齐瑞投到威纺集团的那十五个亿是一次性投入，光是每年的分红就有五个多亿。如果王东想带领威纺集团闹独立，齐瑞一定不会顾及兄弟情面要求提前股权分红。

现在威纺账户上趴着九个亿是不假，可里面有四个多亿是人家祥瑞服饰的股权红利，就算下半年再造成七个亿的利润，里面也得割出来三个多亿给人家祥瑞服饰。所以现在跟齐老二分家，根本就不现实。

王东张望了一眼还敞开着的办公室门，看向许优优。

“刚吃得有点儿咸了，你去帮我们俩买杯奶茶吧，胖子喜欢珍珠奶茶，你帮我买原味儿的就行。”

许优优愣了一下，从威纺厂区到洺州市区少说也有五分钟的距离，再算上人家奶茶店制作的时间，来回就要差不多半个小时，顿时没好气的白了王东一眼，站起来就往外走。

“想支开我就明说。”

许优优这个脾气，李林也是佩服的不得了，不由得咧开嘴想看王东的笑话。

而王东却根本不往心里去，见许优优从外面把办公室的门关上，这才从身后的格物架上取下一瓶喝剩下半瓶的红酒打开，一人倒了一点。

“如今你也是咱厂子的总经理了，能不能别一口一个猴子的，这要是让外面人听到了，我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形象不就崩了？”

李林翻了个白眼，接过高脚杯在沙发上坐下。从2011年底，威纺集团就恢复了总经理这个职务，但全厂加起来就只设一个总经理，只对董事长负责，而这个职务非李林莫属。而且在王东明确各部门办公室硬件配备标准以后，全厂就只剩下王东这一个办公室里有真皮沙发带茶几，所以李林也隔三岔五过来打打秋风，别的也许捞不着，来点儿红酒提提神儿还是没问题的。

“行，你是我老大，以后人前人后我尊称您董事长行了吧，我这也是因为咱哥们儿感情在这儿才称呼得亲近点儿，换做别人，哥们儿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

李林口中的别人，自然是指孙宪刚和齐瑞两人。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孙宪刚跟王东是学院派的代表领袖，不管在什么事上李林都跟他们针锋相对，跟齐瑞反倒不曾质疑。毕业后，孙宪刚去了轻纺集团，慢慢的见面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两个人反倒惺惺相惜。

而王东这只臭猴子，虽然以前在大学里的时候跟李林针锋相对吧，可好歹两人是从小光屁股在家属院长大的，又是上下级的领导，以至于这两年李林兜里赚到了钱，看王东是越来越亲切了。甚至有时候李林也在想，学院派也好，实践派也罢，不都是有着共同的理想共同的目标努力奋斗吗？充其量了，以前的他跟王东算是奔跑在通往罗马的两条大路上，没有谁对谁错，仅仅是殊途同归。当然了，现在的李林也并没有否认过自己实践出真知的真理，他反倒觉得王东这些年有些不伦不类的，既没了当初学院派的那股子书生气，又缺少实践派的那股子闯劲。但结果是好的，王东带大伙赚到钱了。

唯独对于齐瑞，李林的内心很挣扎。齐瑞是大学时期实践派领袖，不管他说什么，李林都认为是正确的。但从齐瑞从威纺辞职下海这件事上，李林感觉齐瑞已经不是自己当初认识的好二哥了，即便齐瑞想通过实践证明自己是对的，也没必要从威纺带走几名骨干人员吧。甚至后面威纺出现资金危机，李林三番两次找齐瑞帮忙，齐瑞都严词拒绝了，更让李林心灰意冷。

几年里，每年的腊月二十八，四个兄弟都会坐在一起欢度新年。李林是四个兄弟中话最少的那个，孙宪刚说什么，他不感兴趣；王东说什么，他也接不上话；甚至齐瑞说什么，他连听都不想听，所以就只顾着往自己肚子里灌酒。

但王东知道，李林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什么时候他能放下彼此的恩恩怨怨，才能找回往日弥勒佛的性格，笑对人生。

“胖子，现在关起门来没外人，你得听我一句劝，有时间找老二哥多联络联络，咱们毕竟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兄弟。在这个充满着尔虞我诈的商场上，即便这个拿破仑的吃相再难看，他也毕竟是咱们的二哥。再者说，换做别人在咱们受苦受难的时候，没准儿比他薅得还狠。你就好比《封神演义》里面的申公豹，你觉得他是坏人吗？你现在是公司的总经理了，得站得高一点儿，统揽全局。你想想看，就算他齐老二是申公豹，跟咱们也不过是立场不同。反过来他也是祥瑞服饰所有职工和股东们的英雄，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