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叶旸冷冷一笑,缓缓道,“除非……你答应写信将你爹引来,那我便立马给她解药!”
“什……”
白礼闻言,整个人都是兀地一怔,大脑顿时短路了,吕青橙也是呆呆地望着他。白礼沉下头,似乎是在跟自己的内心做着激烈凶残的争斗,良久后,才见他终于抬起了头。
但他却又将脸别开,而后又狠狠地一咬牙将头甩了过来——
“好!我答应你!”
闻叶旸终于展颜一笑,扫了一眼吕青橙,朗声道,“好!这位青姑娘内力不凡,我这水果还得一天之后才会完全发作。你现在马上写信,寄出去后,我便立马给她解水果!”
白礼点了点头,却忽然听到怀中传来了一道虚弱的声音。
“白礼,你把我放下来……”
“啊?你能站的起来吗……”
白礼闻言,小心翼翼地把青橙放到了地上。
“啪!”
却熟料,吕青橙刚刚摇摇晃晃地在地上站稳,竟就是翻手一掌打在了白礼的脸上!
白礼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巴掌打得懵了,但他看见吕青橙打完这一下后便失去重心地往地上跌去,又连忙冲上前扶住了她。
“啪!”刚将青橙扶稳,头一偏,脸上却又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赫然是又被甩了一个巴掌!
“放开我!”
白礼顿时不知所措,但还是本能地依言。
“白礼……你怎么……你怎么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啊!”
青橙站稳后,颤抖地伸出食指指向白礼,竟凄然一声哭了出来,“那是你爹啊!你爹!你还算是人吗?你简直就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你……”
“青橙……”
白礼看着已然泣不成声的青橙,默默地低下了头,“我不是人,我是畜生,那又怎么样……我只是想要救你……”
“不需要!”
吕青橙抬起已经哭得通红的眼睛,呜咽着道,“白礼,俞白眉敬一刀的教训你还没吸取够吗!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不要这么幼稚啊!如果今天中水果的换做是你,我宁可与你一起去死,也绝对不会为了救你,而出卖自己心中的道义,违背自己的灵魂!因为……我们是江湖人,信义与尊严比什么都要重要!”
白礼抬起了头,竟“哗”地一下流下了泪眼,“可是……你会死的……”
“……白礼。”
吕青橙看着这番模样,想他所作所为无论如何终究也是为了自己,心一下子软了下来,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我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能在有生之年见你一面,就算现在立马去死,我也没有遗憾了……这样的结果,比起那下半辈子都要行尸走肉来要好太多了,至少,我们在最后的时刻也一直在一起,对不对?”
“对……对!”
白礼再也忍不住悲恸,一把将青橙搂在了怀中,“今日能再见到你,我此生再没有遗憾…但正因如此,我才不想你死啊……青橙……你不能死……你必须得活下去啊!!”
吕青橙感受着白礼双臂传来的力道,胸膛送来的温暖,也紧紧回抱着他,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一旁的闻叶旸看着哭在一起的二人,倒是至始至终没有出言打扰。
到此时,他才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白礼,你那话还作不作数了?”
白礼与吕青橙缓缓分开,两人相视一眼,心有灵犀地点了点头。
白礼抹去一把泪水,回过头朝着闻叶旸道,“小爷不干了!”
“……哼,那也随你。”
闻叶旸却是转过了头去,踱步进了茫茫不知尽头的山洞里,“那个青姑娘还有一天的时间,你们就好好珍惜下着最后的一点时光吧。”
吕青橙微微一笑,拂去了白礼眼角的泪珠,“白礼……我们还有一天呢。”
白礼也抹去吕青橙脸上的泪痕,“嗯!恩……一天……”
两人相视一笑,白礼抱起吕青橙,使劲儿一个起身,缓缓走出了这个山洞。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四壁的无妄虚空才传来凄然地一叹——“哎!若当年你们有他二人万分之一,又何至于是那等的结局!”
…………
九月的夜晚铺洒成一道绚烂的银河,天为棋盘星作子。银河下的一株苍松旁,青白观棋对弈,紧紧相依。
“……白礼,你脸还疼吗?”
“疼,老疼了!”白礼嘴上说疼,嘴角却是扬起一抹温馨的微笑,“你下手总是这么没轻没重,得亏小爷我耐打。”
吕青橙抿嘴一笑,又摇了摇头叹道,“当初我真的不应该听我爹的话,如果没有那个什么‘一年之约’,我就会一直在你身边。那次劫镖也就不会出现这么多状况,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了……”
“这就是命啊!是我俩的劫数……”白礼轻轻一声吁叹,而后朝怀中的姑娘一笑,“人常说‘秀恩爱死得快’,你说是不是这老天爷看咱俩过得太好了,故意整咱啊?”
“好吗?一点都不好!”吕青橙立马摇了摇头,遂即低下头轻声道,“你到现在……还没有向我正式求过婚呢……”
“你咋还在意这个呢……”
“必须在意好吗!这是每一个女孩儿毕生的梦想!”吕青橙抬起头,忽的又沉下头去,“况且……人家已经等不起了嘛……”
“……好好好!求就求,咳咳……听好了啊——”白礼清了两声嗓子,忽的柔情似水地看着青橙,“吕青橙,当我老婆吧。”
“滚!!”
“……咳……你干啥呢!我都这么信誓旦旦了!怎么……你……你不愿意啊?”
“不是!不是不愿意!”吕青橙连忙握住了他的手,“只是……你就不能换个浪漫点的说法吗?”
“反正都一个意思,整那些没用的干啥,反正我就这么一句话。青橙……嫁给我好吗?”
“……”
“给个话儿啊,我这心痒痒的,难受!”
“……嗯。”
“诶!这就对了嘛!就在小爷我这棵树上掉死准没错。以后,保证你跟着小爷吃香的喝辣的,吃饭盛两碗,吃一碗,倒一碗!以后,谁胆敢再骚扰你,小爷一枪把他崩到黑洞里去!”
白礼一脸贱笑地朝吕青橙说了一啪啦保证,但渐渐的,声音却低了下来,“以后,我绝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一定说打得好……以后,有了孩子,一个从文,一个习武……以后……”
以后……以后……哪还有什么以后,最后的以后,不过便是明天罢了…
“白礼……”
“没哭,沙子进眼睛里了。”
“嗯,我也是……”
白礼悄悄捎了一把眼角,振作起精神,“话说,你刚才叫我啥,白礼?”
“啊,不叫你白礼叫啥,白傻缺?”
“你都答应我求婚了,以后得交我‘相公’,知道不?”
“……”
白礼落寞地看向另一边,“你不愿意就算了。”
“别!等等……我酝酿酝酿……噗!”
白礼无语地看向青橙,“你……你又笑啥?”
吕青橙看着白礼,继续笑不成声,“我……我又想起你那颗被我姐打飞的门牙……”
“……唉!”
笑了好久,吕青橙才停了下来,朝白礼道,“诶,我们想想小时候的事儿吧。还记得那天的美术课吗,我在课上刚打个盹起来,就看见你被先生追着打。你啊,小时候没少被请家长,真是让白大爷白大娘操心。”
“你还说呢!那次你在课上打瞌睡,先生看见后直接就奔着你去了。还好小爷我机智,跳起来果断一声狼嚎,一把颜料泼到了他的脸上。他这才转移的仇恨,否则,被批的就是二姐你了知道不?”
“编,你就编!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呢!”
“谁编了!小时候你还经常倒在就坛子里,每次都是我背你回去的呢!”
吕青橙听了,连忙挺直腰杆,“胡说,我酒量明明很好的!”
她这一动,浑身上下的元气都被折腾得少了两分。白礼见她又虚弱了下去,连忙抱紧,“好好好……你说了算,你酒量冲破天际,可以喝下一条西凉河……”
“……白礼,我有点儿困了。”
“行,哥借你肩膀,好好睡一觉!”
“这次还是膝盖吧……毕竟是最后一夜了。”
“……成,来,躺好咯!”
“嗯……噗……”
“……你又笑啥啊……”
“看着你这张脸,我又想起……没没……白礼,我真睡了……”
“睡吧。”
“白礼……”
“嗯?”
“别走啊……”
“放心吧,我不会的。”
“相……公……”
“……”
“呼……”
听着微微的鼾声,看着吕青橙这张安详的睡脸,白礼注视着这份恬淡,也不自禁地扬起了一丝微笑。听到那“相公”两个字,便觉得这辈子,再怎么样都值了。
……
吕青橙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在这个夜里,白礼忽然不见了,她怎么找也找不到。但好在后来他又出现了,深深地给了自己一个吻……第二天醒来,她欣慰地发现,他就在自己的身边。
“青橙……你醒了?”
吕青橙笑着坐起身来,缓缓靠在了白礼的肩膀上,“白礼,你昨天什么时候睡的啊?”
不知道时候是饿得太厉害,白礼此刻的脸上一片苍白,说话声音也有些无力,他轻轻搂住青橙,微笑道,“你睡了没多久我就睡了……”
“算你听话。”吕青橙微微一笑,看向了远边苍穹的镜头,只觉神清气爽,又忽然垂下了眼眸,“只剩下半天了啊……”
白礼将怀中的伊人搂得更紧了一些,缓缓道,“不是还有半天吗?青橙,你放心,这半天里我不会离开你半步的……”
“嗯……”
青橙听到这话,顿时便觉得世上再没有什么可值得害怕的事。她的嘴角忍不住又挂上了一丝微笑,但眼眶却又一下子胀得红了起来。
“白礼……咱们落在这儿,迟早是免不了一死了。我只有半天,但你也是个早晚的问题……你比我早生了五年,我们没有同年同月同日生,但不妨就在这儿……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同分同刻地死吧……到了地下,说不定还能愁一对亡灵夫妻。白礼,你愿意吗?”
“愿意……当然愿意,你死了,我本来就不想活了……“白礼的眼皮却忽然重了起来,话语也变得断断续续,”不……不……我不会让你……不会让你死的……”
吕青橙苦笑着摇了摇头,忽而抬起头嫣然一笑,“不说这个了……白礼啊,你说咱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呢?”
“名字?……”
白礼深吸了一口气,强打起精神,“男孩嘛……就叫白扯淡……女孩儿嘛……”
“女孩儿?……”
“就……叫……白……”
吕青橙听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声音也越来越弱,下意识地感到几分不对,连忙朝他赶去,这一看却是惊了个目瞪口呆,白礼的脸色一片青,一片白,嘴角还溢着黑色的鲜血。
“白礼!”
吕青橙“轰然”一下站起,却发现自己这一站竟然如此有力。她错愕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捏了你拳头,仿佛自己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她来不及多想,连忙抱起了白礼,却听得他嘴里一边喘着气,一边道,
“就叫……白瞎玩……怎么样……”
“白礼,你先别说了,你先别说话了……”
吕青橙抱起白礼,连忙打断了他的话。看着此刻的白礼如此虚弱的症状与呕血的模样,青橙的脑中忽然一道灵光闪过,想起了这正与自己中水果时的情况有几分相似,恍然般急切地问道。
“你……你也中水果了?”
未等白礼回答,青橙便自言自语道,“我的水果解了,你却中水果了……你是让自己中水果了,然后找那个老头要解药,他不会救我,但是为了利用你,却不会对你见死不救……可是……你却把解药给了我,自己却……白礼,是这样吗……”
“橙儿……你真聪明……”
白礼颤抖着嘴唇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听哥一句话……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白痴,你个大白痴!你这样做有什么用!……你死了,我怎么可能活的下去啊!!”
吕青橙泪腺再次决堤,顿时泣不成声,她抹了一把眼泪,倏然间便起身而去,“我这就去给你要解药!”
“青……青橙!”
白礼却惶恐地连忙抓住了青橙的手,“别……别走……”
吕青橙回头见他这苦苦恳求的模样,心中一阵疼痛,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但她知晓,白礼没有自己这般深厚的内功,决计无法如自己一样撑得了一日一夜。
她牙一咬,轻轻挪开了白礼的手,“……白礼,你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
白礼全身上下没有丝毫力气,又怎么抓得住青橙的手?只得无奈地看着她跑走,在视野里渐渐地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