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凯醒的时候,已经是09年元旦的早晨了。
床头有一张纸,写着:新年快乐。
菲菲已经走了。
“后来呢?”
马凯说到这里,我没忍住,插了一句话。
我们在冲绳的最后一晚,马凯好像下定决心要把话全部都说完。他喝了酒之后,言谈的尺度也大了一些,说了一些清醒时不会说的话。
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些事情不得不说,不管是文雅还是粗俗,也得表达出这些意思。
“到春节前,还见过几次。就是单纯的过夜,彼此都没再问过什么。互相取暖吧。应该是春节后,她就搬走了。也没再联系过。”
“大约一年以后,有次在华侨城的,我去谈事。遇到了菲菲。她挽着个男生,和我们差不多大。看样子,两个人应该谈恋爱有一段时间了,挺好的。我们对视了一会,没有打招呼。彼此都笑了笑。好像是在和对方说:加油啊。你也是。”
过了元旦之后,紧接着,就是忙过年的事情了。
江总准备正正式式地办一次年会,他邀请老阚,张玮,想让两个公司和他们一起。
老阚拒绝了。他说他们公司人也挺多了,可以自己热闹一下。
张玮不愿意。08年,公司说好不好,说差不差。他推脱,说工厂那些人还是得参加年会的,和江总公司掺和在一起不好。
于是,10来号,张玮就把年会办了。
办得也很简单。一个包间,两桌人,简单吃了个年饭。
之前,张玮执意邀请大姐,马凯有些不乐意。他劝马凯,算啦算啦,喝个酒,事情就都过去了。
“我和她有什么事情?难道还是我不对嘛?”马凯反问。
“你看你,说都说不得。”张玮顶了回来:“你就算看我的面子行不行?”
马凯不反对了。
然而,大姐没来。她说她有事。
本来说来的阿亮也没来。
“我想了想,公司的年会,阿亮他们这些经销商来,还是不太合适。干脆就叫他们都别来了。”张玮说。马凯大概明白了。张玮说是叫几个客户都来,主要就是想让大姐和马凯喝个酒。叫上阿亮他们,是想这个安排不那么突兀。
大姐没给他这个面子。
其实这样也好。马凯心想。
没想到的是,叶琅也请假了,说是身体不舒服。
其他的人,坐着等了挺久,方方才夹着个包,脸色暗沉地走进来。边走边说:“嗨,说了让你们别等我别等我,路上堵车。”
他坐下后,举了下杯子,说:“玮哥,那我们开始吧?”
好像张玮做东,他是主宾一样。
其他的人,可能也没意识到这点,纷纷举起了杯子。张玮毕竟是懂的。他拉起马凯,一起举杯对着两桌说:“来来来,人到齐了,我和马总敬大家一下,开吃开吃。”
气氛也就热了起来。
两张桌子,和张玮他们坐一桌的,是生产、采购、计划这边的人,大多是科技园和工厂的。马凯坚决不让小马来参加年会。工厂那边也就让阿弟,售后工程师和张欣雅回来了。
另外一桌的人,是华强北那边的。大部分都是方方自己招的,马凯都没见过。
科技园这边的人,大多都害羞,也不怎么喝酒,不像华强北那边,从开席了就开始在闹。
马凯和方方分坐在张玮两边。他们俩一直没说话。张玮和方方看着华强北那一桌上的几个人闹酒,一直在笑。
马凯和桌上的其他人就很无趣。
没一会儿,高晓亮站起来,举了个杯:
“马总,我敬你一杯酒。感谢你这么长时间照顾。我不会喝酒,我干了你随意。”
他双手举着杯子,里面大概是半两白酒,准备一饮而尽。
“傻啊,你先敬张总啊。”马凯举手打断他,没来得及,高晓亮已经喝完了。
高晓亮的脸一下子红了,不停吐着舌头,说:“啊,好辣好辣。”
“不好意思张总,我不懂规矩。我再敬您。”
“你算了吧,普通话都说不利索,还您您。”马凯取笑他。高晓亮憨笑着:“确实很别扭。我们湖北人前后鼻音不分,发您这个音很困难。”
张玮也笑着,举了杯子:“哪有那么多规矩。随便点。”
“晓亮,你是好样的。马总没选错你。好好干。”
这桌的气氛,也就这么带动起来了。其他的人,轮流敬着张玮,马凯,方方。
然后,那边的桌就坐不住了。
华强北的几个轮番过来敬酒。开始的时候,马凯仗着自己能喝几杯,没当回事。
可喝了一会,就发现不对了。这些人是在灌他酒。
方方不怀好意地笑着。
可能张玮也发现了。
马凯不愿意和这些人打酒官司,闹着闹着,他把酒瓶一拎,想起老阚当年在东北的做派,依样画葫芦地打了一圈。
硬挺着喝下来了。
这帮人消停了。
吃完饭,张玮张罗着去唱歌。因为有女生在,就去了普通的。
马凯被硬拉去了。一进包厢,几个华强北的,就起哄要和马凯喝酒。
马凯假意要去厕所,逃了出来。他跌跌撞撞地找到了卫生间。找了个马桶哇哇地吐。
吐完了,他就坐在马桶上,呆滞地抽烟。他想躲一会。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听到方方的声音。马凯没出声,然后将手机打成了静音。
“人不知道哪儿去了,高晓亮他们好像去找了。”这个声音好像是华强北的一个销售。
“反正没走。”方方的声音。
“没事。等他回来了,看我喝不死他。”那个声音又说。
然后听到方方的贼笑:“牛逼啊你们。”
“我们这么多人,喝他一个还不是小意思?这么长时间被他压榨,总让我们有个出气的时候。”
“悠着点。喝太多也不好。”方方说。
听着他们走远之后,马凯才出来。
可能是酒喝多了,情绪容易失控吧?看着镜子,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
马凯洗了把脸,走出,他想走走。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就进包厢,一定会发飙的。
他在外走啊走啊,眼泪却干不了。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谭乐天在路边找到了他。
“要不要扶你?”谭乐天问。
“不用不用。”
“我送你回家吧?”
“不了,我去打个招呼。不打招呼就走不像话。”
到了包厢之后,马凯坐在张玮旁边,几秒钟,就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