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开始,马凯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上班。
或者说,他反而更像没提辞职之前的状态,和大家也开始打闹嬉戏。交接变成了一项工作,没有了压力。他开始开诚布公地将供应商介绍给小曲,也说明了年后他就会离职。
老孙有天拉着马凯去抽烟,问他:你到底去哪?
“孙哥,你别管了。以后你会知道的。”
“马凯,我真挺服你的。你随便骗一下我们会死吗?”老孙可能猜到马凯不会说,但没想到马凯仍然这么直接。
“那你还问啥呀。就这样吧,孙哥。”
钱云本来想办尾牙,被老阚阻止了。
江总那边的行政又来邀请钱云参加他们的尾牙,老阚也没同意。
张玮他们三个,约了马凯的时间,说兄弟几个过年前聚一下,就当尾牙了。
那天也是马凯第一次见到阿亮。
马凯没让方方来接他。他自己坐车去了华强北,按照方方给的地址,找到了一个夜总会。
方方在门口等他。
“妈个逼,阿亮疯了。”
“咋啦?”
“你进去看就知道了。”方方回头富有深意的一笑:“兄弟,很刺激哟。”
进了门,七拐八弯地,方方把马凯带进了一个包厢。张玮和阿龙坐在沙发最靠门的地方,阿龙一手搂着张玮的脖子,一手拿着酒杯,额头贴着张玮的额头,在说着话。
阿弟在点歌面板那儿忙乎着。
沙发中间坐着三个百无聊赖的陪酒小姐。
然而马凯只是扫了几眼他们,确定有哪些人之后,他的眼光就没从房间中央离开过。
“阿亮!你他妈演三级片呢!丢不丢人!”方方对着那个男的吼。他给马凯拿来一杯芝华士,碰了下杯子:“这逼简直就像是从牢里面放出来的,饥渴得一塌糊涂。”
马凯看得有点目瞪口呆。他也不是没进过夜总会。以前老林也好,老阚也好,在华东的时候搞招待,也带着马凯去。但是大家多数是喝喝酒,玩玩色盅。顶多也就是坐在沙发上上下其手几把。像这种活春宫,还是真没见过。
阿亮听到方方说话,顿了一下,扭头看到马凯,走了过来:“啊,这就是马凯是不是?马总,我是阿亮,以后请多多关照。”
说话间,他拿了个杯子,和马凯碰了一下后一饮而尽。
“快快快,方方,给马总叫个妹子。”他说完,又去搂刚才那个姑娘。?“别叫了。我喝一会就走。”马凯和方方说。
方方也不勉强。带着马凯走到张玮他们面前,踢了一下张玮的脚:“别唠嗑了!你俩聊啥呢,马凯来了都没看见。”
张玮明显喝到有点懵了,阿龙说话也是大着舌头。他们碰了几杯,阿龙又揽过张玮的头,继续在他耳边说起来。
“这俩逼,来了就一直在聊。走,我俩去那边坐。”
方方带着马凯坐到小姐中间。他们先和小姐寒暄了几句,稍微喝了喝。马凯身边的小姐为了示好,靠着马凯的肩膀,把手放在马凯的大腿上。
方方用手半遮住嘴,贴近马凯的耳朵,说:“阿龙找人把老于打了。”
马凯一愣,看着方方。
“老于这个逼,不愿意清工厂,威胁阿龙,说要去举报。让阿龙赔他十万。他们谈了几轮没谈拢,老于还打电话要挟玮哥。”
“阿龙找了几个人,逼着老于把身份证交出来了。然后稍微打了一下,让老于乖乖把厂退了。后面他们给老于买了张机票,还给了他一万块钱,送他回家过年去了。”
“那老于没闹了?”马凯问。
“没有,阿龙送他去机场的。龙哥太他妈搞笑了,还给老于买了几条烟。据说老于一个劲给阿龙道歉,说自己糊涂。你看龙哥得意的,给我讲了八遍了,又在给玮哥讲。”
阿亮可能是喝多了,他顺手开始解牛仔裤的扣子,想顺势脱掉裤子。方方赶紧起来,敲了下他头说:“妈逼你疯啦,要现场直播吗?”
阿亮站起身,歪歪斜斜地拉着那个姑娘,走进了厕所的卫生间。
“这么开放的嘛?”马凯看得心惊胆战。
“阿亮就这逼样。一天不搞就难受。别管他。”
包间里没人唱歌,安静了下来。人可能都有这个反应,闹哄哄的环境里反而迷糊,一安静了让人瞬间清醒。
张玮突然站起来,看着马凯:“马凯,你来啦?来,兄弟们喝一个。”
他左手搂住马凯的脖子,阿龙又搂着他的脖子,方方见势,也搂住阿龙。他们站成一个半圆,举起杯子,张玮说:
“今年是开心的一年,也是辛苦的一年。来,我们干杯,忘掉那些王八蛋,明年挣大钱!”
眼看着到了1月底。马凯的东西早就收拾完带回家了。他的桌子上空空荡荡,除了电脑和随身的包之外,仿佛这个办公室没有过马凯的存在。
一直到快放假前几天,老阚还是没有和马凯单独沟通过。马凯也断了想去和他聊聊的念头。马凯和孙坚用了一个下午来正式地交接,马凯把他觉得需要着重注意的问题一一讲给孙坚听。
他觉得有些奇怪,他认为很多理所当然的事情,孙坚好像第一次听说。譬如,华威里面怎么去搞定小符,和财务如何配合适当拖拖供应商的月结款之类。
下班后,他松了口气。一天又熬过去了,他想。
老阚走出来,站在门口说:马凯,晚上没事吧?一起吃个饭吧。钱云,钱云,问问晚上大家有没有事,年前一起吃个饭。
马凯走过去:“阚总,算了吧,我晚上还要回去收拾东西。”
老阚大笑着说:“有多少东西要收拾啊,这样,明天上午你不用来,留你在家收拾东西。”
马凯一看这个状态,知道这顿饭是逃不脱了。他告诫自己,晚上不要喝酒,不要喝酒。
他们去吃火锅,大家稍稍挤挤差不多是一桌。老阚带了两瓶茅台。
马凯一直说,他吃火锅喜欢喝点啤酒,他心想着,啤酒怎么也不可能喝得太多。其他的同事看马凯这么说,也都说喝点啤酒,或者喝点果汁。
老阚也就没强求,马凯记得上次方方的离别酒局,非常小心地回避着各路话题。大家也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气氛比较尴尬。
后来应该是又说到了冻雨的问题。大家都开始担心,火车还能不能开。
“马凯你也买的是火车票?”老阚表现出惊讶。
“是啊,钱云帮我买了从惠州走的。火车便宜啊。”马凯只能这么回答。
“你买个机票啊。现在飞也不管贵啊。”
“机票不打折啊,阚总,我都看了好久了。”马凯心中有些烦躁。
“哎,你早说嘛,我要知道你没买机票,我早就送你一张机票了。”
这话要是换做两年前说,马凯信。这个时候他听了只能是愤懑。
“哎,我真的没想到,马凯你竟然没买机票。”老阚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然后劝马凯喝酒。
马凯不想喝了,啤酒刚好也没了,他就说:“阚总,酒没了,我们不喝了吧?”
老阚顺手就把桌上的茅台打开,咕咚咕咚给马凯的啤酒杯里面倒满酒:“酒没了?你是在笑话我嘛?喝!”
大家开始起哄,让马凯和阚总走一杯。
“马凯,我这杯也是满的啊,我先喝完,你喝不喝完就看你自己了啊。”老阚开始一边笑,一口气将一杯白酒喝完。
马凯被架到了火炉上,他想了想,咬着牙把这杯喝了。他以为自己的酒量在那,这么一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可能是因为心中难受,一喝下去就觉得自己腹中翻江倒海。
“不行不行,我可能要吐。”他赶紧站起来,冲向厕所,哗哗哗将胃吐了个干净,紧接着开始干呕。
老孙跟在他后面,慢慢拍着他的后背。马凯吐得太急,眼泪都被呛了出来。他站在洗手台前,漱了很长时间的口,才跟着老孙回到饭桌上。
老阚已经又给他倒满了一杯。
“马凯,刚才那杯不算啊。这么贵的酒,吐掉了多浪费。弟兄们,你们说马凯是不是该把这杯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