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觉得我辞职是不对的咯?”万姑娘这样问他。
大概都到3月份底4月初了。有天万姑娘和马凯说,她想辞职。实在是干不下去了。
“我也没说不对。你可以先去投投简历,一边面试一边再说嘛。”
“可是我感觉,要是再不辞职,我可能哪天会带刀进去杀了她。”
“别说那么严重嘛。上个班,哪能有这么深仇大恨。”
“哎,哎。”万姑娘有点气急败坏地笑:“你说你这个人。我受气的时候,你不安慰我,现在还轻描淡写的。我要先杀了你。”
她冲过来,咬住马凯的肩膀。他们打闹了一会。大多是万姑娘动手,马凯躲避。万姑娘见马凯意兴阑珊,也就停了下来。她靠在马凯身上:
“男人。其实你和我们大部分人不一样。你把工作当成是乐趣。我们只是把工作当成是谋生的手段。”
听万姑娘这么说,马凯也就不好再继续阻止了。
“欧耶,你同意了。”万姑娘拍着手:“那我可不可以先回一趟家?回来再找工作。五一期间机票肯定贵。”
“你傻呀,你回不回家要我同意干嘛?”马凯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那不行啊,万一要是回来没工作,只能吃你的喝你的,当然要问老板意见了。”
马凯当时没意识到这句话有什么异样。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还有点担心钱。穷了好几年,他恨不得天天挣钱,多多存钱。
很长时间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万姑娘这样一个从来不求人,从来不占朋友一点便宜的人,说这个话,已经有托付终身的决心了。
结果,又是在万姑娘离家的时候,谢尧组织大家吃饭。
“聂英快要生了。大家这都多长时间没见面了?趁着我们还有空,赶紧聚聚吧!”
于是,凑唐丽德的时间,马凯的时间。终于在一个周日,大家见面了。
“不好意思,小万回家了。”马凯笑着对辉辉说。
辉辉拿上包,开始往外冲。
“好啦好啦。每次都玩这种戏码。”谢尧笑着说:“人是不是都到齐啦?蒙蒙,小李子呢?”
“快离婚了。”蒙蒙没好气的说:“妈的,天天在家吵架。日子没法过了。”
“你说这个人是不是个瓜皮?最近房子不是跌了吗?天天怪我。说当时不该买这个房子。每次一路过楼下的中介,就唉声叹气。就和谁捅了他一刀似的。”
“搞得我烦了,我就说他,要是不买房子,让他去炒股,按照现在股市的行情也亏完了。买个房子,还落得个住呢。结果他又受不了了,天天就在家骂股市。”
“我就说他,你一个大老爷们,不想着出去挣钱,天天在家抱怨什么?人家又不高兴了。”
“我们家小李子可棒了。他们领导看他也待了几年了,想提拔他,让他多加加班。人家直接说,不行的,我身体不太好,加班久了我头晕。领导想把他换个座位,离领导办公室近点,好和他沟通嘛,你们说,这领导算可以的了吧?人家怎么说?不行,我办公桌那个地方能晒到太阳。其实是啥?是他那个位置刚好在角落,没人能看得到他电脑。他要躲着炒股。”
蒙蒙说得噼里啪啦,连带比划,其他人一边听,一边哈哈大笑。
说到兴头上,蒙蒙抓着辉辉的手说:“辉辉,你的决定是对的!就该不结婚。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啊,不包括谢尧。啊,小邬在啊,那也不包括老唐。”
“那小李子已经这样了,你就别和他争了呗。”聂英笑嘻嘻地说。她大着肚子,行动已经不算方便了。拿着筷子想去夹一个凤爪,有点吃力。谢尧坐在蒙蒙、马凯的对面,正对着他们笑,余光瞄到,很自然地站起来,把凤爪端到聂英面前。
“你看看,你看看。聂英,我和你说啊,小李子要是有谢尧一半,不,三分之一,我应该就知足了。”
“哎呀,你好了吧。说得这么难听。”辉辉装作生气地样子,也给蒙蒙端了一个榴莲酥:“不还有我嘛?我照顾你!你好歹也是个孕妇,天天生气像什么样子?”
“啊?蒙蒙你也怀孕啦?”小邬很惊讶地问到。她还是和之前一样,很少开口。
“恩,还没到三个月。也就你们知道啊。”蒙蒙撇着个嘴,点着头说:“好惨。离都离不掉了。”
“更惨的是,小李子他妈要来照顾我。我觉得我要完了。”
“他妈,哎呀,别笑,是他妈妈,不是他妈的。他妈是个特别奇葩的女人。那个算盘打得精。她现在在小李子姐家,我感觉小李子姐夫都快疯了。我们去年去过一次。他姐夫在家屁都不敢放。真没见过啊,丈母娘可以这样骂女婿。小李子自己都说,幸好我爹妈讲道理。不过他自己妈,他就不敢说了。”
“我们现在尽量拖。他妈一定要来,说儿媳妇生孩子,她要是不来伺候,别人说起来多难听。我很想和她说,不,妈,保证没人对外说。你只要不来,我们会对外人说,连月子都是你一个人伺候的。”
蒙蒙说得眉飞色舞,眼角顾盼,手舞足蹈。
“好啦,你说得人家都不敢结婚了呢,哼!”辉辉装作撒娇,给蒙蒙捧场。
“结啥婚啊?你傻呀。辉辉,你看看你,深圳有房,没有房贷。自己挣得也不少,你说吃吃喝喝,到处玩玩,哪哪不好?干嘛要往火坑里面跳?”
蒙蒙真心应该是这么想的。
确实,这个城市里面就是有这么一批人,过着逍遥而不自知的生活。所谓的烦恼,多少是因为不知足引起。
甚至是一些看上去过不去的坎,仔细想想,又有什么呢?就像蒙蒙担心她婆婆的事情。她婆婆不管如何,总不会伤害她吧?而且最多也就是三四个月的相处时间吧?他们太习惯了被宠爱的状态,一点不如意就觉得是生活的重担。
他们很自然地觉得,现在的美好生活,是自己努力得来。他们辛苦地考上了大学,毕业,工作。他们觉得这是自己的劳动所得。
可是,他们得到的真得少吗?
辉辉一个月**千的工资,朝九晚五,周末双休。工作没有压力,领导好伺候。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想,去哪里吃?去哪里玩?二十五六岁的光景,家里父母都还在上班挣钱,老家的事情几乎不用自己操任何心。
谢尧聂英他们这种结婚早的,生活也是蒸蒸日上,充满希望。
就算是蒙蒙,差么?她也就是比聂英他们稍微差一点,除了自己小家需要操点心之外,没有什么生活的压力。
甚至是他自己。
哪怕是前两三年走了些弯路,比这些人相对多吃了一些苦,但来到深圳之后,他也觉得找到了希望。今年到目前为止,生意都挺好的。这样看下来,到年底应该是能挣一些钱的。也许他就能和万姑娘在深圳扎下根了。
以前母亲总说他们是蜜罐里长大的一代人,马凯还不信。到此刻,他才慢慢觉得,这个时代对他们是多么地好。
“什么?你要剪光头?”唐丽德惊叹一声,把马凯从走神中拉了回来。
“恩。我想通了。等我肚子显出来的时候,我就去把头发剃光了戴假发。”蒙蒙很自然地说:“这样好打理!到时生孩子坐月子都不用操心洗头的事情。”
“牛逼啊!”谢尧和老唐惊呼。
“老唐,你们最近如何?”马凯问道。
“哎,这个事情还是别说了。扫兴。”
“我上次不是打电话和你大概说了一下吗?老戴和我们品牌方有点矛盾。现在的问题是,老戴觉得,品牌方分成比率太高;品牌方可傻逼了,还觉得他品牌多么值钱呢。现在牌照放开了,满地都是手机牌照,谁还**他们啊。”
“不过去年年底我们有几个机器没做好,有点库存。确实难说过去。妈的,说到这个我就来气,就是你们江总公司的板子。老戴看阿杰做得挺好,就上了,结果我们的老出问题。江总公司就是不行,便宜没好货,质量太差了。”
马凯有点生气,他骂老唐:“你这是拉不出屎怪厕所。他们那边,出问题你自己不去解决,光等着是没人睬你的。你们真是做大爷习惯了,都这么便宜了,你还想人家伺候好。又想马儿好,又想马儿不吃草。”
“我们做品牌的,和你们做高仿的不一样。我们对质量还是挺高要求的。”
“可得了吧。你们那个烂牌子,也就是个山寨机。老唐,我有时真佩服你,你怎么就能做到干一行爱一行呢?你怎么就能由衷地觉得,你母公司做开关的,做了手机就是一个品牌机呢?”
马凯不想和老唐继续争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