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营帐处。

张安张辽将蔡邕护在身后，十几个家兵围在三人四周，再往外看，正是那伙尾随的商队，各各持刀，将众人团团围住。

韩明和那陈姓男子，站在商队众人身后，韩明开口道：“各位，我今日只取此人性命，我知道你等皆因出身贫苦，不得已才沦为私兵，如果愿就此离去，我自不会为难。”

说罢，韩明示意手下让出一条通道。

家兵们听到韩明的话，明显有些动心，互相看着，似乎在期待第一个扔下刀的人出现。

“呵，贼子之言岂可轻信，若真如你所言，账外之人又是谁所杀，我看你不过是见我们人多，并无把握，便出此劣计，欲逐个击破。”张辽见家兵们乱了阵脚，立刻出言道。

家兵们听到张辽的话，不再犹豫，再次握紧手中的刀。

韩明心中一惊，这少年竟如此老道，一句话便将众人稳住，自己虽然是珍惜手下性命，不愿多增伤亡，但也确实可怜这些不得已卖身为奴的普通百姓，没想到被张辽反将一军。

“还跟他们废什么话，一群贱奴，一并杀了便是。”陈姓男子急切地说道。

韩明面露不悦，但也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说道：“既是如此，就别怪我等心狠了…”

话还没说完，韩明便觉得一阵利风袭来，慌忙侧身一躲，一支箭矢恰好从眼前掠过。

“啊！”一息之间，韩明身后一人中箭倒地。

韩明回头看去，正是张辽突施冷箭。

“啧…可惜。”张辽见自己的箭被韩明躲过，低声叹道。

“杀！”韩明心中狠劲上来，咬牙说道。

众人听见命令，一步步向前逼近。

“阿辽…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了…”张安此时已有些失魂落魄。

“小安，如自己放弃，则必无生机，顺哥必能击退胡人回来相救，我们要坚持到他回来。”张辽紧盯前方敌人，冷静说道。

“安儿辽儿，这伙贼人是为我而来，你二人寻得机会速速离去。”蔡邕刚才听到韩明的话，已经知道对方的目标是自己。

“先生不必多言，临行前，兄长曾特意叮嘱我，辽定护先生周全。”张辽依然紧盯着前方，语气坚定地说道。

张安再次看了看四周，看样子跑是跑不掉了，既然如此，就豁出去了，张安现在脑中只有一句话：

狭路相逢勇者胜！

张安眼神不再慌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狠意，一股从前没有出现过的狠意：“阿辽说的对，先生放心，顺哥一定会回来救我们的，在此之前，就由我们保护先生。”

张辽也察觉到了张安气势的变化，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言语之间，外围家兵已与对方交兵，这群家兵都是因为失去土地，无法支撑田租丁税不得已卖身为奴的农民，身体本就瘦弱，只是片刻，便死伤大半。

终于，家兵围成的圆圈出现了缺口，一名贼人砍翻面前家兵，向着三人冲了过来。

张辽左手持戟，朝着对方面门刺去，贼人向上挥刀，想要荡开长戟，不料在长戟与刀刃即将碰撞的前一刻，张辽手中一顿，右手按住戟杆，向下一按，转刺为劈，将贼人从胸口到肚子，剖开一道血口，当场毙命。

张辽长戟还未来得及收回，另一个贼人已经冲到跟前，挥刀便砍，张辽避之不及，只好双腿一弯，勉强将长戟举过头顶，挡下这一击。

“阿辽！”张安大喝一声，持枪便刺，那贼人闪避不及，直接被捅了个透穿。

这…就是杀人的感觉吗…穿越以后，张安曾经想象了无数次杀人的感觉，恶心、恐惧、惊慌…

但此刻的他竟毫无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性命危在旦夕，无暇顾他。

“小安，不可分神！”张辽起身砍翻了两个冲上来贼人，冲着张安大喊。

张安回过神来，与张辽并肩，此时二人身前已全是敌人，家兵已经全部倒在地上。

“大哥，不好了，不知从何处冲出一队骑兵，那群胡人已经跑了！马上就要”还未说完，那报信之人脖子上已经插上一支箭矢。

“吕布在此，降者不杀！”吕布策马奔来，远远便已看到张安三人被团团围住，吕布担心赶不及，便出声大喊。

不得不说，这一喊确实有用，吕布的威名虽还未远播，但这伙人来自晋阳，自然还是有所耳闻。

“不好，撤！”韩明当然深知吕布可怕，毫不犹豫便下令撤退，话音未落，转身便走。

“不能走！韩明！人还没杀，你怎能逃跑！”陈姓男子暴怒道。

*的，这蠢驴，竟然在这喊我姓名，韩明心中骂道，同时掏出两把飞刀投向那陈姓男子。

“韩明！你敢欺我！”陈姓男子急忙躲避，但腿上还是中了一刀，倒在地上大骂。

不过此时韩明已经带着众人遁入夜色。

“太好了！是吕叔！”张安高兴大叫，随即便觉得全身力气被抽走，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张安，你可有受伤？”吕布已经赶到近前，翻身下马，见张安倒下，急忙上前问道。

“吕叔，我没事，只是有些脱力。”

“吕将军，多谢相救啊！”蔡邕向吕布郑重地拱手道。

“这位先生是？”吕布三个多月来一直在外征战，因此从未见过蔡邕。

“吕叔，这位是伯喈先生，是我的老师，这是张辽，我们二人现在都在伯喈先生门下读书，这次出来是要去往朔方，不料遇贼人袭击，多亏吕叔赶到！”张安向吕布介绍道。

“原来是伯喈先生，布已久闻大名！”吕布连忙作揖还礼。

“吕叔，你看到顺哥了吗，就是穆顺，他先前去迎击胡人了。”张安突然想起穆顺，急忙问道。

“穆顺他…战死了。”

张安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穆顺的脸浮现在眼前，过往三个月的种种像跑马灯一般在眼前闪过。自己来到这世上的第一个朋友，被自己害死了！

“顺哥…都是我的错…”眼泪从张安眼中溢出，越来越多，如决堤一般，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如果不是我自作聪明…都怪我…张安你个废物！”张安咬着牙，边哭边骂自己。

“张安，穆顺临死前最后一句话，是让我来救你，你要为他好好活下去，否则，他就是白死了，知道吗？”吕布摸着张安的头说道。

张安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

“知道吗？！”吕布大声问道，眼角也有些湿润。

“知道！”张安呜咽着回答。

张辽拍了拍张安的肩膀，没有说话，张安回身一把抱住张辽，把脸埋进张辽的肩膀，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哭脸。

“将军，贼人已悉数抓获。”吕布手下一名士卒前来汇报。

吕布刚要开口，张安却带着哭腔说道：“吕叔，可否将这伙贼人交给我？”

“好，就交由你处置。”吕布丝毫没有犹豫，反正按他的想法，也是要杀了这些人。

“麻烦这位小哥，将贼人先行押到一旁，待我送顺哥一程，再行处置。”张安对着那士卒拱手说道。

“诺。”士卒答应了一声，便抬着那陈姓男子走了，他刚才流血过多，已经昏了过去。

“吕叔，顺哥尸首还在吗？”

“恩，我已叫人将他尸首收敛。”

“多谢吕叔。”张安道了声谢，拿着长枪走了出去，张辽也不吭声，跟在张安身后。”

———

张安用了一夜，一枪一枪地挖了坑，埋了穆顺，劈碎树桩立了墓碑，张辽本想帮忙，却被张安阻止了。

做完这一切，张安便跪在坟前，一句话也不说，直到天亮。

“阿辽，都是我害死了顺哥。”张安终于开口了。

“小安，我等皆未料到贼人会与胡人苟合，怪不得你一人。”张辽回答道。

“是啊，我们都没想到，可是，我应该想到的。”张安语气平静。

还不等张辽说什么，张安便继续说道：“是我太天真了，以为这打仗就和游戏一样简单，以为自己有上帝视角，以为古人都是傻子，会被自己这现代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却忘记了，这不是游戏，不能保存，不能加载，只有一次机会，人死了就是死了。”

这回张辽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因为张安这段话自己有一半都听不懂。

“顺哥，是小安对不起你，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活下去，还会让身边的人都活得好好的，你安息吧。”说完，张安对着穆顺的墓碑磕了三个头。

张安站起来，转身走向张辽，说道：“阿辽，我们去会会那伙贼人吧，看看他们为什么要杀先生，又是受谁指使。”

“恩。”张辽应了一声，二人便往那伙贼人走去。

张辽感觉到，张安的气质变了，变得有些…熟悉了。

没错，这一刻，张安确实变得更像这个时代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