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了。
光和六年。
众人刚到九原的第二年,天子大赦天下,蔡邕也被赦免,便起身返回洛阳,张杨本想让张安一同前去,但张安知道洛阳不是个安稳的地方,而且自己的计划推进的非常顺利,张安也并不想抛下这一切,于是便没有跟随蔡邕,而是和张辽一起回了晋阳。临别时蔡邕与二人相拥而泣,虽然只相处了一年,但蔡邕已经把张安张辽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
如今,张安借着张杨名头,解忧酒肆已遍布并州各郡,灼酒更是声明远扬,跟着商队的脚步,销往全国,甚至已经成为了皇室招待外国使臣的专用酒。
胡人就更不必说了,不夸张地讲,就因为这灼酒,胡人劫掠的频率都降低了很多,因为张安让韩明公开宣扬,对诸边郡行劫掠的胡人部落,皆不能买到灼酒,这方法十分有效。
张家也凭着灼酒的买卖,结交了不少并州大族,如今亦有良田数百顷,佃户上千,只论实力的话,和祁县王氏等大族相比,也不遑多让。
张安如今已经快十三岁了,几年来没有一天落下锻炼,身材已十分结实,那灵宝弓,虽然还拉不满,但也能开大半了。一手射术也日渐成熟,在没有干扰的情况下,百步之内命中率能达到9成。
张安长得虽然说不上帅,但也颇有英气,最近两年,也渐渐有人知晓,他才是张家迅速崛起的背后推手,加上又师从蔡邕,隐隐有些天才之名传出,而且父亲张杨备受丁原信任,已不时有人向张杨提起婚事。
不过张安现在可一点没有心思想这些事,因为最近他终于开始看到一些头戴黄巾的太平道徒众,打听一番才知道原来这太平道如今已遍布天下,但不知为何,董卓曾下令打压太平道在并州的传道行为,所以直到光和四年董卓调任河东太守时,太平道才得以在并州开始发展。
张安根据打听到的情况推测,黄巾起义应该就快到了。
所以,张安也准备正式在那五百士卒面前亮相了。
这五百士卒,正是张安让韩明组建的,不过实在凑不齐八百,张安又不想滥竽充数,便将人数定在五百,成军已然两年,吃穿不愁,每天的生活只有训练,如今个个精壮无比。
张安考虑到自己年龄尚小,担心无法服众,起初的一年一直是让韩明训练他们,不过韩明虽武艺不俗,却不会练兵,所以这一年里张安只让韩明按照自己教的方法,让士卒们锤炼体魄。
所谓方法,也不过是张安凭着对看过的现代军队纪录片的记忆,拼凑出来的,比如负重越野、折返跑等,再加上俯卧撑、引体向上这些基本的锻炼方法。
直到今年,张辽也快十五岁了,而且这几年身体猛涨,比张安高出整整一头,俨然一个成年壮汉,于是张安便让张辽去训练他们,毕竟张辽在历史上可是著名的良将,张安也愿意相信他。
经过张辽将近一年的打磨,如今这支军队已经算得上是精兵了,体能、力量、速度、纪律都十分出色,不过张安总觉得,还缺点…灵魂,或者说军魂,这也是张安决定亮相的原因。
这一日,张安在张辽的带领下,走上了校场内的高台,下方,五百士卒正光着上身练习着长矛刺杀,颇有气势。
高台上,张安站在最前方,张辽与韩明在身后两侧。
张辽抬手示意身旁士卒,挥动手中令旗,几名百夫长看到后,立即大喝道:“停!”
看得出张辽把他们练的很好,听到命令,不过几秒,士卒们迅速收回长矛,站在原地。
“今天,给你们介绍下这支军队的主人。”张辽对着台下的士卒一字一句地说道,语气中听不出情绪。
在军营里待了一年,张辽已变得越发沉稳。
“我是张安,三年前我让韩明把大家召集到这里,又让张辽训练你们,今天,看到你们现在的状态,我很满意。不过,现在的你们,虽然强壮,迅猛,但我敢说到了真正的战场上,你们中只有十分之一可以活下来。”
听到张安的话,下方传来一些小声的讨论,似乎是有些不满意。
“有谁觉得我说的不对,不服气,可以上来。”张安早已料到会是这种反应,身体一侧,抬手示意,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不服!”
“我!”
“还有我!”
……
转眼间,三个强壮的士卒已经上了高台,看样子似乎是老兵,身上都有些伤疤,还有不少人晚了一步,正要往上跑,张辽往楼梯口一站,示意其他人不要继续上来了。
张辽不清楚张安想做些什么,但他知道以张安的身手,打三个已经有点费劲了。
“好,我问你们三人,为何不服气。”张安走到三人面前,抬头看着三人问道。
张安还未发育完全,大概也就一米六出头,这三个士卒最矮的也有一米八了。
“小将军,我等苦练数年,自问虽不如并州百战精锐,但也不是不堪一击。”一名士卒开口答道。
“就是!就小将军你这体格,我可让你十招。”旁边士卒附和道,语气带这些轻视。
“呵,先不说我是否打得过你们。你等认为,战场胜负,就凭谁的体格更强,武艺更高吗?”张安没有要比试的意思。
“当然!”三名士卒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张安。
“若是如此,为何从古至今,有那么多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事呢?”
“小将军莫欺我等,虽不曾读书,但也知道行军打仗,要听将军指挥,怎么打那是将军的事,你所说以少胜多,皆是领兵将军谋略得当所致,与你我刚才所说的不是一回事。”
“你所说不错,一名有勇有谋的将军确实很重要,但我想说的是,即使将军多谋擅断,你们这支军队,也会死伤惨重。”张安继续说道。
“呵,小将军若是强行辩驳,我等无话可说。”一名士卒有些不耐烦,觉得张安在无理硬辩。
“好,那我问你,你们都生活在并州,对胡人应该很了解,那胡人谋略如何?”张安走到那士卒面前,
“胡人皆是未开化的蛮人,哪有谋略可谈。”
“若如你所言,胡人不擅谋略,那为何数百年来,我大汉与胡人之战,胜少败多呢?”
“这…”那士卒一时语塞。
“我再问个问题,若将你等与五百胡人置于此地互相厮杀,你等可有信心胜之?”张安再次面向下面的士卒,大喊道。
下方有些骚动,但无人敢回答,这些年来并州百姓已被胡人杀怕了。
“答不上来了?没关系,我告诉你们,因为你们没有血性!”张安提高声音,有些激动。
“胡人之所以比我们更强,不是因为他们的体格有多好,而是他们知道我们温和隐忍,不敢以命相博,汉人,心里总是想着,忍忍吧,忍忍就过去了。跑吧,跑到别的地方至少还能活命。从朔方跑到五原,从五原再跑到定襄,实在不行就跑出并州,土地没了就去当流民佃客,妻子死了可以再娶,孩子死了可以再生,只要自己还有一条命,总会有希望,这就是我们汉人,总想着有退路,所以永远不敢舍命一战。”
下面的人逐渐沉默了。
“从今天起,从我们这支五百人的军队开始,我希望我们不仅为了自己活,还要为了家人活!不仅要活着,还要好好地活着!今日起,我将此营号为乞活营,但我们不求天,不求地,不求人,只求自己!以我之身,护我家园!”张安见情绪酝酿的差不多了,拔出手中佩刀,高举头顶,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番话。
“乞活!乞活!…..”士卒们高声呐喊。
张安知道,这一刻,自己给这支军队种下了一点信念感,随着时间的推移,将成为这支军队最强大的武器。
张辽面无表情得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眼睛中燃起一团火焰:“乞活…是个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