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燕赶到山下的时候,山贼们已经朝着营地冲了过去。
远远地看过去,虽然是一片黑暗,但依然能看见那漆黑中的一块黄白,那是土地的颜色,是对方将树木砍伐后留下的空地。
褚燕心中有些奇怪,但又一时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摇了摇头,形势紧急,想不得太多了,双手从背后取下两把短斧,大喝道:“兄弟们!一个不留,给我杀!”
山贼们听到头领的呼喊,士气更加高涨,加快了脚步,从四面八方冲向营地。
第一批冲出树林的山贼,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营地中突然燃起了很多火盆,瞬间将营地照亮,树被砍的十分干净,一眼便能望见全貌: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群列阵整齐的士卒,个个持弓,弓上搭着的…是火箭。
他们本以为在这里的是一群东倒西歪的废物,却没想到面对的是严阵以待的士卒,还没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只听对面阵中有人大喝。
“放箭!”下命令的人正是张辽。
两千人同时朝着前方半空射出火箭,若不是两军对垒,那场面,倒也算优美。
而此时,褚燕正在树林中飞奔,辗转腾挪,如履平地,不断地超过身边的人。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用力吸了吸鼻子,脸部逐渐扭曲,大喊道:“是火油!快撤!快撤!”
此刻的他终于想起刚刚的不适感来自哪里了,那片空地,太大了,如果只是为了临时扎营,根本没必要砍那么多树,那是为了防止火烧到自己!
话音未落,只见前方空中飞来了密密麻麻的亮点,越飞越近。
亮点落到地上,瞬间就将周围点燃,四周顿时陷入一片火海。
接下来,就是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声音,听的人后背发凉。
此时,若是从天空中看向这里,就好像一枚燃烧的铜钱,一个燃烧的圆环,中间则是四四方方、光秃秃的营地。
还未踏入这圆环的山贼,见此情形,四散而逃。
褚燕看着面前的火墙和四散的众人,感觉心都在滴血,这四千多人,是自己用了半年时间,通过一场场恶战,合并了这山中多伙势力才聚集起来的。
咬牙切齿,但又无可奈何,褚燕虽然愤恨不已,但他也不是鲁莽之人,现在这情况,他已经没有办法阻止大家溃逃,只能先行撤退,等之后再收揽残兵。
营地这边,侥幸先跑出森林的众人,虽逃过一劫,但前方是装备精良的军队,后方是一片火海,众人已经不知所措。
“尔等皆为生活所迫,落草为寇,放下兵器投降者,不杀!”张安大声喊道。
“投降者,不杀!”全军将士齐声复述,那声音震的山贼们心惊胆战。
没有太多犹豫,这帮山贼纷纷扔下兵器投降了。
树木绵延不断,又是夏季,这火烧起来,便不可能凭人力熄灭了。
也许是滚滚浓烟熏到了老天的眼睛,黎明时分,下了场大雨,将大火扑灭。
“咳咳…阿辽,你这计谋,差点把我们都搭进去。”
张安等人这一晚也不好过,虽然火烧不到自己,但是那浓烟也给大家熏得够呛。
“咳…确实是疏忽了。”
“咳咳咳…些许烟雾而已,昨晚看那伙人的声势,人数要比我们多很多,若不是文远此计,我们恐怕凶多吉少。”赵云开口反驳道。
“咳…你们知不知道,咳咳…肺里吸入太多烟尘,是会有后遗症的!”张安止不住地咳嗽。
“后遗症?是何病症?”赵云不解道。
“咳咳…算了…当我没说!”
众人一夜未眠,又被火烤烟熏,满是疲惫,但张辽担心山贼卷土重来,还是坚持马上动身,押着昨晚投降的八百多个山贼,奔着井陉口赶去。
一路疾行,终于赶在天黑前出了井陉口,在原地休息了足足两天,等到众人不再咳嗽,才往真定走去。
接下来的几天,张安见识到了冀州大族的强横。
前往真定的路上,他们并没有遇到任何成规模的黄巾军,反而一路上经常见到零散的黄巾军四处溃逃。
而将他们打的落荒而逃的,正是各家大族的私兵,少则千人,多则近万人,人人身着皮甲,手持长矛,腰别环首刀,装备和正规军已经相差无几,而且明显看得出是经过一些训练的。
张安心里默默想着,要找机会扩充自己的军队了,并州人口稀少,兵力也不多,整个太原郡的兵力也不过一万左右。
自己这两千人之前还觉得够用,可是如今放在这冀州,就有些不够看了。
因为担心自己被当地大族误以为是叛军,张安一路上徐徐前行,散出大量斥候,提前与各路私兵打好招呼。
抵达真定时,已经是六月了,从晋阳到真定,不到八百里,众人竟然走了一个月。
“哇!你们冀州也太土豪了吧,一个小县的城池都比晋阳的大这么多!”张安看着面前的城墙,感叹道。
“真定县曾是真定国国都,各方面都是仿照长安建的,虽远不及天子治所,但也算宏伟。”赵云浅笑说道。
真定国是武帝施行推恩令后,在元鼎四年时,给自己兄弟刘舜的儿子刘平的封国,不过在光武帝建武年间,又废除归为常山国管辖。
一行人加上俘虏,将近三千人,为了防止误会,张安令士卒在城外扎营,自己和张辽赵云,带着几十个人进城。
赵云给他们安排了处住所,便先回家去了。
“阿辽,你多派些人,往魏郡方向去探探消息,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那边战况如何。”
“进城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不止是魏郡,除了我们来的方向,都洒了些人出去。”
张安点了点头,心中暗爽,张辽这大腿可真粗!
“还有,我们目前的兵力,到了冀州就有些相形见绌了,那八百个俘虏,要尽快能为我们所用,以及,要想办法再招募些士卒进来。”
“同意,不过,不能把他们直接编入军中,盘龙自不必说,非善骑者不能入。乞活营中本就来了不少新兵,若此时再塞进来八百人,不是好事。”
“我明白,你是怕这群人未经训练,直接加入乞活营,反而降低了战斗力。”
“没错,我的想法是,从乞活营中抽出二百老兵与这八百人再成一营,之后若有新兵,也都纳入此营。”
“好,就按你说的办。”张安痛快答应。
张辽也不多说,就要去着手准备此事,快要走出门口时,突然又停下,回头说道:“相形见绌,此语甚妙。”
也不等张安回话,张辽转身离去。
“恩?现在还没有这个成语吗?”张安低声嘀咕道。
此刻,真定城外。
褚燕正带着几十个人,远远看着张安在城外的营地。
当晚,那场火虽烧的热闹,但实际上被烧死的人并不多,毕竟谁也不会傻到站在那里被烧死。
褚燕当然也知道,他本打算等火灭了再收拢人手。
可是没想到山火的范围太大,等火灭了,手下人已经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张燕漫山遍野地找,最终也就聚集了几十个人。
这可让他彻底疯狂了,本打算趁着天下大乱,当个土皇帝,奋斗了半年多的家底,一晚上就让人给毁了。
于是他一路跟随着张安等人,想要伺机报复。
“头领,他们这么多人,咱们才几十个人,还是走吧!”旁边的山贼劝道。
“闭嘴!那么多兄弟被害了性命,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张燕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过他当然不会说是因为自己的美梦被破碎了,还是把给兄弟报仇挂在嘴边。
“可是,我们这么点人,在这能干什么呢?”
“你们几个,在这守着,盯住他们的动向,剩下的人,找几匹快马,随我去博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