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宫城外围
“陛下,韩相已率文武百官出宫城外等候。”
李响骑着战马率军入了金陵外围坊市,此地车马骈阗,比肩叠踵,人群汇杂。
李响看着这金陵坊市还真有些盛世的样子,自打采纳了冯延己的去佛削僧,与民更始之策。
大唐如金陵这般重地,皆是充满了井民烟火之气,李响倒是享受的看着这一切。
又突然看着一幼女望着自己目光有些惊惧,便赶忙下马牵绳,露出一副慈祥的姨妈笑。那小姑娘顿时哭出了声,忽见一大妈甩膀而出,当下撒泼。
“谁欺负我家玉儿!她还是个孩!子!啊!”末了又虎着身子逼近李响,直接摆出一套经典拍手式。
“当兵的了不起啊!俺们这可是金陵!郡尉早有严令,为军者可不能扰民!”
“如此无礼!敢冲撞我大唐皇帝!”刘仁赡见这虎腰妇人不依不饶,作势要拔刀,可刀未出窍,便被李响按了下去,看这皇帝不语,刘仁赡又赶忙退后。
周围走贩行商一听皇帝二字,赶忙打量着身着金甲的李响,看的他的军甲确实为皇家御服,个个眼神惊惧。
“吾皇万岁!”
近排的商贩察觉不对,赶忙席地而跪。那虎着腰的妇人见此,也吓得再不敢吭气,跪在地上隐隐有些发抖。
“吾皇万岁!”
又是后方人众齐呼,都放下身物退至左右两侧,跪在地上给李响的军队让路。
“长直,平日里我唐军入坊市这些百姓也是如此惊惧?”
“禀陛下,平日管金陵宫城外的郡尉陈文台严令军士官衙不得扰民,并无此等境况。”
那就是当兵的对百姓秋毫无犯,这陈文台虽不知何许人也,但确实是个人才,可平日里这些百姓不怕当兵的也不怕官衙卫,见到我怎么吓成这样?
尼玛李煜你在大唐名声是多臭啊,先是玩佛把朝堂上的文臣玩出心理阴影,后头又定是为了一己之私搜刮民财建宫造院,虽说大部分都让傅,孟二人给占了,可你李煜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诸位请起!切勿再跪!朕这便严令军士下马,定然不会扰了坊市。”
李响语罢转身瞥了瞥后方,那后方军士才反应过来,着急忙慌的下马,前几日在宋境杀疯的军士,此刻又像是犯了错的孩子。
然这些百姓见圣而跪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加上金陵坊市百余里,远处的走贩和平民见前方直呼吾皇也赶忙履着身子跪下不动。
长跪大队一直延伸到皇城宫门,宫门前百官正在此静候皇帝,见前方万民直呼陛下而跪,也赶忙俯首跪地。
“照他们这么跪,等到朕走至宫门,这些百姓还站得起来吗!”
“陛下,自古皇帝亲至,万民当跪,亘古未变啊!”
“不必说了,这些不只是朕之子民,更是朕之骨肉。
朕委实不忍子民长受跪地之痛,长直,你且驱马传令于后方百姓,切勿再跪!”
李元镇听得李响的君令,也不再辩驳,骑上马开始一路呐喊。
“尔等起身!切勿再跪!”
那些平民难以置信的缓缓起身,却看得这皇帝牵着马面容随和,丝毫未有往日让人难以接近的寒意。
“听闻圣上在北境痛击宋人,还允诺要带我等北籍之人归乡!”
“这圣上爱民如子,又勇武过人,我大唐可兴啊!”
……
哎对!哎对对对!接着夸,别停,哎对对对就这个效果,再多夸一点!此刻李响牵着马表情镇定,但内心爽至飞起。
好不容易把李煜这贪玩享乐霍霍平民的形象给挽回了,正所谓欲强于国,先取信于民,人民都跟你站在一起了,那你这国想亡也难啊。
“韩相,陛下此次北征大胜而归,着实壮我大唐声威啊!看这些个百姓,那容貌都一改颓靡之像!”
“陛下北征,的确为我大唐出了口气,可这些平民改貌都是冯延己之功。”
韩熙载丝毫不掩饰对冯延己的欣赏。一来他都没那个胆子直接让李煜去佛,他敢当这个刺头就胜过百官之勇;
二来自打他升了户部尚书,以均田抑兼并,使得唐民皆有田依,所以才有了如今百姓换貌之景。
“尔等速速起身!切莫再跪!”
冯延己正要和韩熙载搭话,不远处李元镇突然策马奔来,并让他们起身。
“起身?陛下龙武之尊,又北征凯旋,焉有不跪之理?”
包颖大有不服之象,心中认定了是那金陵郡尉陈文台之前在坊市所下的命令,可现在圣上亲至,哪有不跪的道理,便琢磨着出出风头。
“何人擅自下的命令?我包老四定要参他!”
“此令为陛下...”
“陛下果然爱民如子!我等敬佩!这命令下的好!”
李元镇话未说完,包颖骤然站起打断了他,神情严肃又带有敬意的望向前方。
“你等还未听到陛下亲令吗?是要徒增君忧吗?还是我包颖忠君体国啊!”
这包老四真是个狗扒货,天天的军事不做,溜着个狗鼻子只想着蹭好事,若不是他与徐铉有个表亲,早被人拿下去了。
后方五品官员一脸不屑的看着第一个站起身的包颖,甚至怀疑他是得了傅宏那奸人亲传,若不是圣上一改往日昏庸之象,这包颖没准真能成为三号狗腿子。
......
金陵,政事堂
“圣上许久未在政事堂问政,如今刚刚归唐便召我等在此,若非是要真正举兵北伐?”
“未必,眼下我大唐虽得了首胜,可未占得一州一地,看似大胜,实际上宋人只是折了些面子...”
“若不是北伐,又怎会召如此之多的武将入堂?”
“这...自政事堂启用至今,还未有武将入堂...”
“等等,那...那不是包老四吗?圣上召批名单也有他的名字?”
众人正犯着低估,首座韩熙载突然拍案。
“你等当政事堂是坊外闹市吗?如此喧闹,是要堂内卖货?”
众人听得呵斥赶忙肃静,却见左侧武将之首刘仁赡也闭着眼一言不发,那表情细看,甚至还有些凝重。
“叩见吾皇!”
众人突见政事堂堂门大开,换上衮冕龙袍的李响走入堂内,赶忙下跪。
“众卿平身。”
李响落座在官皇椅之上,也有些面色凝重。
“众卿,对这次北征,作何看法?”
李响平静的一句话,倒是让两侧部分臣子摸不着头脑。
而后排的包颖转了转眼珠,开始琢磨起来。圣上这是什么意思,自己亲征了北宋,打退了石守信,
虽说能胜宋军多亏了我大唐猛将刘仁赡,但圣上毕竟救了李重进,难道...圣上也犯了瘾想被人夸?那我直接!
“臣以为此次北征大胜而归!圣上当居首功!”
后方包颖骤然站起,对着官皇椅上的李响吹上了彩虹妙屁。李响听了此言,却面不改色,甚至闭着眼将头沉下。
这咋个回事,我夸得不对吗?圣上打赢了回来,还问我等有什么看法,我肯定看好圣上啊,咋不说话啊圣上...包颖看李响沉下头毫无反应,悻悻的低下身子。
“圣上,此次北伐,看似大胜,实际上,宋军精锐未曾有失...”此时说话的,正是尚书右丞潘佑。
“继续说。”
“臣以为,救得李将军并非为我大唐之胜。”
“潘卿之见,此战,我大唐是半分便宜未占?”
李响眼神一抬,看向文臣一列的潘佑,这一眼瞪的潘佑有些心颤,开始思索着怎么回这圣上才不会招致君怒。
此时后排的包颖再次咽了口唾沫,开始蠢蠢欲动,心想着圣上这么问,肯定是有想法,而且看圣上一脸凝重,定然是觉得没占到什么便宜,那我直接!
“圣上!臣以为此战的确未占得半分便宜!”
包颖说完此话顿时有些得意的看向左右文武,又满脸期待的看向君座,可又过了半晌,李响又是一言不发。
“圣上,此战虽说未算大胜,于我大唐也并非未占得便宜。”尚书右丞潘佑语罢看了看后方的包颖,无耐的摇了摇头。
这他娘的!这政事堂都是帮鬼精鬼精的老东西,这我怎么混啊!压根玩不过这群搞心眼子的精明货!可圣上才二十有五,怎会如此心意难测...
“此战斩得些宋人步甲之兵,亦夺了些匹北方战马。”
“潘佑此言不假,损些兵马对赵匡胤来说,如牲牛落毛,
石守信,王审琦两员大将逃回汴京,固对北宋来说,未伤及元气。”
包颖的表亲尚书左仆徐铉生怕他再堂内胡言,赶忙顶上来说了两句,并看向包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其别在乱说话。
“眼下李重进究竟安置何处尚未明了,
但对我大唐来说,可能要有大难!”
中书令韩熙载语罢又重重叹了口气,眼神又有些发愁。
“哦?难从何来啊?”
李响虽面色凝重,但总算有些欣慰,这政事堂也并不是一群草包堂,自己手下这些唐臣也确实各有长处,当然,那徐铉的表兄弟包老四还未看出来有什么长处。
“韩相是担心北宋汴京朝怒,整军南下?”此时右侧的武将之首刘仁赡总算站出来发话。
“不错,北宋初立,又是中原最强之国,若是败我大唐失了兵威,对日后南征不利!因此……”
“臣赞同韩相所言,赵匡胤接下来,很有可能举国之力,南下灭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