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都汴京滋德殿
此逢宋帝赵匡胤生母杜太后六十大寿,赵匡胤念其母已年至花甲,体盘羸弱,多有不便,固在滋德殿直接摆上宴席,以贺杜太后大寿宏宴。
当日午阳天照,百官纷至。
上有壮士击鼓;台有戏子吟词;下有官女抚音;而后红伶应声起舞,场面好不热闹。
先是宋皇后领数百妃子昭仪手持玉器贺礼结长队而至,后百官由相位开始从殿外台阶依次下跪,台阶延下,足足跪了三处石台,足以见宋帝赵匡胤夺周后家大业大,国库充盈,否则也不会改田制为耗财的募兵制。
“禀官家,由北汉至南国蜀吴知晓今日为太后大寿,早已命人送来贺礼,是否呈上。”
“当然要呈上来!这些孱弱小国,惧我大宋国威,
生怕大宋先行讨伐于他,才都臣贡祝贺!
也好让俺们杜太后知晓,她才是真正的母仪天下。”
石守信听着他国送来贺礼好不骄傲,仿佛这表明臣服的贺礼,都是送与他的。一旁的赵匡胤吃了些酒,也有些飘忽,听这石守信的马屁显然很是受用。
“母后,今日他国听闻母后贺寿,特送与亲娘些贺礼,他们这些小国,自然是也将母后视为国母!”
这赵匡胤起身走到杜太后身侧,指了指殿外堆积的珍贵宝器。
这杜太后此时话已说不利索,知晓这赵匡胤又想在百官面前彰显皇威,只是频笑间颤抖着手端起玉杯,也不做他言。
“将这些臣国的岁贡贺礼给朕呈上来,让国母见识见识他们的孝心!”
“禀官家,太后,北汉率先进贡云龙纹玉璧,又进献些金通元宝...”
“南蜀国,进献白玉天鸡三耳罐!另有宫廷字画...”
看着这些弱国进献的珍贵玉器,字画,元宝,赵匡胤已然知道他们这是惧怕自己兵威,眼下局势看似复杂,若用计将南国分裂,统一南境并不困难。
那南国几个大张旗鼓的结盟,还是改变不了昏聩孱弱之象,否则也不会都着急的给北宋进贡,送这贺礼也都是想着第一个千万别攻我。
可突然想到南唐,心里似乎是被猛扎了一下,这个李家小子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成了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不将他拔掉,自己寝食难安。
正想着怎么没念到南唐的贺礼,他国皆给北宋送上臣贡,莫非这南唐真以一国独大......
殊不知,几日前这李响便给他准备了一份厚礼。
“圣上,他宋人贺寿,干我大唐何事?他国低头臣贡,莫非我大唐也要忍这等耻辱吗?”
“圣上给他贺礼,倒也是个缓兵之计,眼下我大唐论国力,尚不能与北宋决战,因此送上贺礼......”
“朕这礼,送得出去,那太后有没有福气消受,可就另说了。”
众人在堂下争着这贺礼该不该送,李响突在皇座上冷笑,这一笑似把众人整的有些发懵,按理说大唐给北宋贺礼,这是以弱臣强的表现,这礼送的并不是称心如意,反倒是送的有些憋屈。
韩熙载等人亦不是没有见过天子在军中何等气魄,这等龙威之人,怎可能做这等臣服之举,可今天这天子非但做了,还是笑着做出来的。
须知那日率骑踏李营,末了杀光了叛军,又捉了翟守询,李响似乎是想到些什么,便让李重信修书一封,这书内是何内容,便是要李重进将想对赵匡胤说的话尽数写出来。
怎料李重进写完之后,李响又觉得不够流氓,叫李重进将平日里的骂街子话尽数写上去,最后自己还给添油加醋了些。
“官家,南唐也送来了贺礼!”
“恩?莫非这李家小子真惧了朕大宋兵威?”
“官家无须考量,这李小子再有胆,也知晓自己那南唐就那么些斤两可使,怎可能真敢与我大宋较这个劲。”
“是啊官家,我看南唐分明救了李重进之后又后悔开罪大宋,这才给我大宋贺礼赔罪来了!”
听得此些奉承的话,赵匡胤本就被吹得有些飘忽,也感觉这些臣子说的有理,南唐还是那个南唐,翻不了天。
只是这唐境位于北宋下方,又与其接壤,卧榻之下,留着这个祸害属实睡不安生,日后还得想办法先把这个眼中钉除掉。
“南唐送来了什么贺礼?且念与朕听。”
“禀官家,南唐特地送来那天子亲画的写生珍禽图还有……”
“呈上来!让朕看看他李家工笔如何?”
“禀官家……南唐送来的贺礼,被薛相扣押至贡室……未曾带到滋德殿。”
听到这传贡太监说唯独南唐的贺礼没有送上来,赵匡胤隐隐察觉事情有些不对,很有可能跟金陵兵反之事有关。
“怎么回事?李煜送来了什么?为何不送入大殿。”
“这……官家还是等寿宴结束再……”
“快说!”
赵匡胤看这薛居正都支支吾吾,顿时有些恼火,薛居正向来是运筹帷幄,又行事沉稳,如今他这副模样,定是南唐送的贺礼搞的鬼。
“官家……南唐送来的贺礼繁多,这三言两语也道不清楚,若官家好奇,可与臣去贡室一看。”
薛居正冷冷捏了把汗,心想着这我如何敢说,那南唐根本就不是祝贺来了,是存心想气死大宋皇帝。
……
寿宴还未结束,赵匡胤脸色凝重的带着一众人出了滋德殿,此刻他步伐也有些不稳,连薛居正都不敢说出来的东西,必然有鬼,既好奇这李家小子到底送的什么,又内心惴惴不安。
“这是……”石守信率先拿出贺礼上的一卷字画。
“这画上还有李煜的落款,说明是他亲笔所画!薛相啊,这有什么好掩饰的,这李家小子还是很上道的嘛!”
“唉,你再仔细看看。”
薛居正叹了口气,看向赵匡胤的眼神又有些不安,可赵匡胤此刻隐隐被薛居正说的心里焦躁,一把从石守信手里抢过字画。
竟发现这《写生珍禽图》上那生禽背后的山石,竟赫然画上一个赵字!再看山石下方有一洞口,洞口里藏着几只生禽,其中体型较大的雌禽上,竟然又画上一个杜字!
这分明是嘲讽他全家为畜!辱骂他赵匡胤就算了,还讽刺他生母杜太后为母禽!这让老太后看到不得活活气死!
“李家小儿!欺我太甚!欺我太甚!”
赵匡胤刹时就把字画扔在地上猛踹,又见贡桌上放了一硕大的元宝,元宝上刻了四个大字。
“隆庆皇帝?”这才想起张觉归宋时,愤慨的称李煜在金陵称帝,不再沿用大宋建隆元年,改元隆庆,这是明着挑衅我大宋啊!
“官家,这还有一玉器!还雕着龙纹呢!”
“官家……此玉盒不可……”
薛居正见赵匡胤俨然有些恼怒,也有些气愤这石守信就是嘴快,可赵匡胤直接推开他,仔细端详石守信手中的玉盒。
却见这玉盒上的龙纹,竟是无爪龙!又细细查看了龙身,又发现这根本就不是真龙,龙鳞之下,藏着蛇蟒之身。
这是嘲讽我赵家得国不正?还是讽刺我是个假皇帝!本就对夺周一事及其敏感的赵匡胤此刻已有些恼羞成怒,手指隐隐有些颤动。又见玉盖上有一封条:大宋皇帝陛下亲见
怎料打开玉盖,众人皆屏住呼吸,好似空气凝固,赵匡胤抖着下巴,双眼瞪的血红,石守信端着盒子的手也有些不稳,只因这盒内,分明是翟守信的人头,上面还一层一层放着手指,仿佛在暗示,染指金陵,这便是下场!
“混账!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赵匡胤抬手打翻了玉盒,人头滚落在地,又见一封书信掉落,赶忙捡起撕开一看,又见上面写道:
赵家生畜,不敢为人。卑鄙无耻,叛主杀人!欺负孤儿寡母,道德良心丧尽,重进闻杜太后贺寿,特表此信,祝杜后,阳寿已尽!
“李重进!朕必杀你全家!诛你十族,平你祖庙,挖你祖坟!”
此刻若是李家小子见到赵匡胤这披头散发的恼怒之象,定会笑的合不拢嘴。然而他准备的贺礼,并非只有这些。
“官家!官家!有军报!”
“先退下!没看到官家……”
“让他说!”
“禀官家,南唐趁我大宋贺寿与民同乐之际,于昨夜派李雄率北府军从庐州北上,攻中州,颍州!”
“战况如何!”
“中州守将李涟当时以为大宋贺寿,无人敢攻,便多吃了些官家赏的贺酒,醉酒迎战,后被李雄攻入城中,头颅悬挂于城墙!颍州守将王炆兵败后下落不明!”
赵匡胤听得战况再也抑制不住,一脚踢翻了传军报之人,手里捏着军报咬牙切齿。
“李煜欺我太甚!欺我太甚!朕即便是亡国,也要亲率大军入了金陵将他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