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赫罗降临的过程会非常漫长。
这是陈伯符与伦道夫议员多次讨论后得出的结果,也是这两个经验丰富的旧裔所得出的共识。
虽然看起来格赫罗就在天上高悬,但它想要真的降临到这个世界,其难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绝不是天上掉下来一块石头那么简单。
“这個世界在不停地排斥它。”陈伯符不止一次与陈景这么说过。
让任何一个普通人看来,格赫罗就是一个距离地表较远的诡异天体,可实际上……那个名为格赫罗的活天体却是存在于另外一个空间。
所谓的降临。
也就是指这些古老神祇通过穿越的方式来至另一个空间。
两个空间的差异就像是表世界与里世界,所以这个穿越的过程注定不会轻松。
而且本世界对这些外来的古神会表现出极大的排斥性……
“那些古神在这个世界最需要它们的时候,选择抛弃这个世界与那些眷族随从,像是落水狗一样逃进了异空间,所以这个世界一直憎恨着它们,也十分抗拒它们的回归……”
陈景很难理解老人所说的这一切。
因为在老人口中。
这个世界仿佛是有意识的,是一个缄默寡言而真实存在的巨大生命体。
它会选择性的抗拒某些存在。
譬如……格赫罗。
“伯符,你们要去哪儿?”教皇的第二个分身依旧是那个“光人”的造型,模糊的五官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回家啊。”
陈伯符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与教皇说话的过程中,他自始至终都将目光放在高台之上,神色凝重地望着那些主教手里拿着的“遗物”。
“别急着回去啊……”教皇向众人走来,语气一如往常的平静,“我们还有一些事没聊呢……”
“站住。”
陈景突然说出的这两个字,顿时让在场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尤其是字里行间透露出的那种敌意……甚至可以用毫不掩饰来形容。
“怎么了?”陈伯符下意识问道,只感觉乖孙子有些不大对劲。
“是啊,你怎么了……”
教皇已经快要走到众人身前,但最终还是被伦道夫议员挡住了。
在这一刻他仿佛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着教皇却说不出话来。
“格赫罗马上要降临了……”
陈景头痛欲裂地说道,那些外来的格赫罗能量就像是病毒一般,在接触到他肉身的瞬间,便刺激到了那些潜藏在他体内的深空能量。
虽然这些状若月光的能量没有成功侵入他的身体,但那些来自于深空的能量却是被真的挑衅到了,不顾一切的在陈景体内横冲直撞,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给撕裂开来。
“你说什么?”站在一旁的序夜满脸诧异,似乎没听清陈景的话。
而就在这瞬间,陈伯符出手了。
他在听见那几个关键字眼后,几乎不做任何犹豫,下意识就信了陈景的话,随之便向教皇扑去……
“你他妈敢给我们下套?!!”陈伯符怒吼着,瘦瘪的手臂犹如利剑一般,直接穿透了教皇的胸膛。
在这个时候,他脸上绷得很紧,嘴角不停地颤动着,那双浑浊的眸子里是一种众人从未见过的恐惧。
是的。
陈伯符怕了。
因为他知道格赫罗如果在这一刻降临,对众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这已经可以称之为是属于永夜的末日了,是古神对现代生物的单方面屠戮。
那是无人可想象的惨烈光景。
“伯符,你就这么急着想杀了我?”教皇并没有因陈伯符的突袭而受伤,哪怕胸前还嵌着陈伯符的手臂,他说话也依旧是那副风淡云轻的语气,“我还以为我们能算是朋友……”
说罢,月光教皇缓缓转过脸,看向一旁表情呆滞的伦道夫。
“对吧,朋友。”
“弗朗西斯……”伦道夫颤抖着说道,“你真的要做到这一步吗……”
“我曾经说过,我们三个永远都是朋友,哪怕到死也是……”教皇将脸转了回来,望着陈伯符喃喃道,“如果你们真的到不得不死的那天……我希望你们也能死在我手上……”
“谁他妈跟你是朋友?!”
就在这一刻,陈伯符忽然暴起,他怒吼着将另外一只手臂捅进了教皇的胸膛,眼中不可名状的黑雾随之弥漫开来。
下一秒。
教皇的这具分身便被他从中间生生撕成了两半。
这个死法。
只让陈景想起了那个被耶格托斯弄死的薛世官。
但相比起薛世官,教皇可要体面多了。
在身躯被撕裂的瞬间,这具由纯粹月光能量构成的躯体便猛然崩解开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许多散发着微光的白色光点。
“你们以前是朋友?”陈景强忍着头疼问道。
从之前教皇所说的话,他大概能听出来,这三个老头子应该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但这事。
陈景从来没听老头子说过。
“先跑。”陈伯符咬牙切齿地说道,苍老佝偻的身躯逐渐能量化,变成了一道模糊的黑色雾影,“趁着格赫罗还没有降临到永夜城,我们还有机会……”
此时。
陈伯符已经不再怀疑格赫罗降临的可能性。
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那股从天而降,正在不断逼近地表的恐怖能量……
“我们倒是有机会……”伦道夫忽然惨然地笑了起来,明亮的眸子里满是绝望,“但这座城的居民……他们没机会了……大家都会死……谁都逃不掉……”
“你还管那么多?!”陈伯符气得想要杀人,只觉得伦道夫这狗东西活了这么多年,怎么到头来还是老样子,“先保住自己再说吧!!”
“我至今还勉强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守护这座被永夜笼罩的城市,如果它毁了……我活得再久也没有意义。”
伦道夫议员表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但顷刻间却又猛然睁开,明亮的眸子里再也看不见半点恐惧,反而是一种无以言喻的释然。
“老陈,你带孩子们跑吧。”
“你他妈……”
“小夜,阿虺,叫上猪崽子……你们跟着这老头子一起跑,跑得越远越好!”
“议员……我们还可以想想办法……”序夜的情绪一直都控制得很好,哪怕到这时候,她也没有显露出半点惊慌的神色,反而极度冷静,“说不定我们可以想办法阻拦格赫罗的降临……”
“孩子。”伦道夫议员抬手摸了摸序夜的头,慈祥和蔼的目光中透着一丝悲凉,“神,是挡不住的。”
此刻陈景已经确定了“姜惊蛰”的死与格赫罗降临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高台之上。
那些主教们高举的“残肢遗物”正在不断被月光分解。
这应该便是一种祈祷格赫罗降临的祭祀仪式。
“妈的!你想死!我不拦你!老子不管你了!我自己带着他们走!!”陈伯符怒吼道,随手一卷便将陈景一行人带入黑雾中,准备向以往那样腾云驾雾离开月光教区。
可是……
想逃走真的有那么容易吗?
陈景在被黑雾“吞噬”之前,仰头看了一眼高悬于天上的格赫罗。
那张由月岩深渊构成的血盆大口已经逐渐裂开,恐怖的独眼也不再转动,而是以一种暴戾而疯狂的目光盯着下方地表。
就在这时。
天空中忽然回荡起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像是某种粗糙的岩石互相摩擦的沉闷声响。
又像是……
它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