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苏过一声惊叫。
“蛇,有蛇!”
苏轼心中一惊,循声看去,发现苏过正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后退。
一条蛇影嗖一声从苏轼视线之中过去了,没入桄榔林中。
苏轼念子心切,赶忙走了过去。
“过儿,没被咬吧?”
此刻的苏过早已不复刚刚顶嘴时那般,连连摇头,带着哭腔。
“爹,此地太可怕了,咱们回去城里,求那军使大人给咱们一点地方,哪怕是住城根也行,好不好?”
苏轼闻言,不由黯然。
那军使的态度,明显是新党中人,如何会给苏家众人活路?
石坚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说的蛇,是不是这一条?”
苏过转头一看,正好看到一条青蛇摇头摆尾,在眼前嘶嘶作响。
苏过大叫一声,当场晕了过去。
石坚耸了耸肩膀。
“不经吓。”
石依依看着石坚手中青蛇,吓得浑身发抖。
“哥哥,快弄死它!”
石坚哈哈一笑,拿出手中小刀。
“这就死,放心吧。”
片刻后,苏过悠悠醒转。
看着石坚,下意识远离。
石坚也不以为意,拿着一枚蛇胆,来到苏轼面前。
“蛇胆乃补药,东坡先生一路奔波身体不适,可以服用。”
苏轼表情有些苍白,忍不住咳嗽一声,道:
“这个……还是不必了。”
石坚也不勉强,将蛇胆丢入口中,一口吞下,信手将青蛇尸体丢弃。
苏轼突然好奇。
“这青蛇能吃吗?”
有了那老鼠和雷公马的前车之鉴,苏轼总觉得,在石坚手里,好像什么都能吃。
石坚点头。
“确实也能吃,但处理起来有些麻烦。而且青蛇肉老,又无合适调味料,所以今日就不弄蛇羹给东坡先生尝试了。”
苏轼:“……”
他确实是个美食家,但这琼州的“美食”,总感觉有些击碎三观。
一股略略焦糊味传来,石坚一惊。
“我的雷公马!”
嗖一声,石坚窜向行军灶。
……
片刻后,苏轼端着半个椰子壳当碗,“碗”中是一碗米饭。
面前还有好几个椰子壳,里面分别放着野菜、烤雷公马、烤老鼠。
“来来,试一下,我已经放盐了。”石坚热情招呼。
苏轼:“……”
带着复杂的心情,苏轼拿起一只烤老鼠,一口咬下。
然后,眼睛一亮。
这老鼠肉,虽然有腥臊之气,但口感意外的不错。
苏轼三口两口,将一只老鼠吃得干净。
“真香!”
苏过在一旁惊恐的看着苏轼,好像已经不认识这个爹了。
石坚见状,不由好笑。
其实在烧烤之中,便有不法商贩以鼠肉冒充其他肉类,正常人也是吃不出来差别的。
另外一边,石依依手里拿着一只烤雷公马,吭哧吭哧啃得起劲。
王夫人沉吟片刻,也拿起一只雷公马,尝试咬下。
“咦,夫君,这雷公马滋味也是不错,夫君快快尝试。”
苏过呆呆的看着父母,突然觉得眼前整个世界太过陌生!
吃完午饭,石依依坐在一旁,抱着一个大椰子,时不时咕嘟嘟喝上两口椰子水,小脸上一本满足。
石坚带着两名护卫,用手中刀剑,开始清理附近的灌木丛。
“这些草有用,暂且留下来,夜晚焚烧,可以驱赶蚊虫。”
三人年轻力壮,有条不紊,很快清理出一片空地。
至于苏过,自然是不去指望。
苏轼一个人静坐片刻,突然拿出纸笔,以附近木桩为桌,运笔如飞。
“东坡居士谪于儋耳,无地可居,偃息于桄榔林中,摘叶书铭,以记其处。”
“九山一区,帝为方舆。神尻以游,孰非吾居。百柱赑屃,万瓦披敷……”
写写停停,足足用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停笔。
随后,又写上题目。
《桄榔庵铭并叙》。
写完后,苏轼哈哈一笑,将手中毛笔一丢。
“不虚此行矣。”
一旁传来石坚的声音。
“这摘叶书铭,未免过于扯淡。”
苏轼瞪了石坚一眼。
“文章须夸张方能引人入胜,你这小子,不通文章!”
两人相视而笑。
石坚顺手递来一物。
“此物亦是零食之一,我将其称之为木甘蔗,先生可以一试。”
苏轼一愣,见石坚手中递来的,居然是一截……
“树皮?”
“外皮已经削去,这是内皮。可以如甘蔗般咀嚼,但不能吞食入腹。”
苏轼表情古怪,尝试将这树皮入喉,细细咀嚼。
竟有一股水分沁出,带着丝丝甜味,令人精神一振。
苏轼细细品味片刻,睁开眼睛,表情复杂的看着石坚。
“老夫从未想到,这琼州之地,竟然随地都是食物?”
石坚点了点头,在苏轼身边坐下,咬了一口手中的木甘蔗树皮。
“这就是为何此地渔猎之风盛行,只需上山下海便可获得食物,也无冬季冰雪无法外出寻找食物之苦,又何必苦哈哈的跑去种地呢。”
苏轼哼了一声,吐掉口中木甘蔗。
“华夏民族,种田方是王道!将来,老夫站稳脚跟,少不得要好好教化一番此地民众。”
石坚哈哈一笑,正色道:
“东坡先生之言,正我所愿也。”
苏东坡沉默片刻,突然拱手朝着石坚行礼。
“若无石坚小友,老夫一家三口怕是真要死于这琼州之地了,在此多谢。”
石坚见状,表情严肃还礼。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先生善心助我,石某做这些也是理所应当。”
“不瞒先生,石某也有一不情之请。”
苏轼疑惑。
“帅哥小友,但说无妨。”
石坚正色道:
“若是将来先生想要在儋州开学堂教授士子,石某也欲在先生门下就学,不知可否?”
来到大宋,既非皇族,要么造反,要么当官。
石坚自认为不是造反的料,一路跟随苏轼,便是存了想要通过苏轼科举出仕之意。
苏轼愣了一下,极为爽朗的笑了起来。
“这有何难?等老夫过几日安顿下来,便可考虑学堂之事。”
片刻后,石坚又去附近,和两名护卫砍下一堆桄榔枝叶。
桄榔叶狭长,将其从树枝上取下,叶叶缠绕编织,很快便可弄出一张席子。
王夫人看得眼神发亮,自告奋勇,从石坚这边学习了一下手法,便带着石依依一起编席。
不知不觉间,这一行人的主心骨,从苏轼悄然切换到了石坚身上。
夜深,众人就着火堆而坐。
除火堆外,桄榔林中一片黑暗,时不时听到一些动物的响动。
苏过回想起白天那竹叶青,心中大为不安,忍不住道:
“这种日子,难道要一直过下去?”
石坚看了一眼苏过,笑道:
“那不至于,明天开始就会有所改观。”
苏过看着石坚,期待道:
“莫非帅哥兄有把握说服那位军使?”
石坚哑然失笑,摇头。
“不,我的意思是,明天我们就可以开始准备造自己的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