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怡珊邀请杨冰燕作为本期校刊特约嘉宾写专访文章了,两人在工作室谈论了很久。
徐怡珊眼中艳羡之情满溢。本来把杨冰燕作为校刊编辑部的接班人,没想到她却提前被国家重点大学录取,让还在为高考奔忙的自己措手不及。徐怡珊感叹自己的眼光果然不错,这个小女孩的独立坚强与智慧大气,果然不同凡响。
大家都过来纷纷祝贺冰燕,只有邬浩洋在墙角一语不发地倒拿着一本政治书看着。
其他人都走后,工作室只剩下杨冰燕和邬浩洋两人,气氛开始凝固。
邬浩洋疲惫不堪的坐在椅子上,懒散至极。他猛地把手里的书一摔,颇有些自嘲地、一字一句的说:“真是恭喜啊。您真是深藏不露,一点消息都没走漏就把这么大的事办成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夸您了。无限赞美之情如洪水泛滥。”
冰燕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冷冷地说:“事情并不复杂,办得也很快,所以没必要惊动什么人。”她顿了顿,轻轻看过浩洋面无表情的脸孔,继续说道:“我马上要走了,刚临时通知我的。去北京实习,配合做国家部委的外事活动项目,今天特地过来,和大家告别的。”
邬浩洋脸色阴沉,却依旧调笑地说到:“好啊!起点真高啊,国家部委的外事项目。国之栋梁啊!赶紧去,国家现在很需要你,别在这耽误时间,还来和我告别?我担当不起!”
冰燕此刻清高自立,坚毅决绝,直直地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为什么只有你是这阴阳怪气的腔调!你还拿着以前你高高在上的眼光小看别人吗?因为你自己现在过得不好,所以你心里就见不得别人过得好,这是你内心最阴暗的想法。”
这句话像一支箭戳得邬浩洋心里难受得很,他说不出来话,只是转过身不再看她。
杨冰燕不依不饶,继续说道:“你只是希望我过得惨不忍睹,天天哭着低三下四来求你,你要居高临下地帮助我度过困难,这样才能满足你的虚荣心。因为我弱小,所以你才关心我。邬浩洋,我心里明白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这次还就不用你可怜了!”
这是冰燕第一次这样直呼他的名字,并且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浩洋心中顿时激起一股无名火,他抬手把桌子上的直尺“啪“一下掰断,碎片崩的到处都是,他一步一踱到冰燕面前,目光充满锋芒:“你好与不好跟我有屁关系。你的本事原来比谁都大啊你能直接联系到国家外院你绝对不是一般的背景啊你藏得太深了。不过我现在真的是很讨厌你装得那么天真单纯,到处博人同情有意思吗?”
不等他说完,冰燕反唇相讥:“我要求过你做什么吗你不是为了炫耀自己多有能力多有远见比谁懂得都多,你对所有的人都是泛爱啊,是你自己说的,你对谁都可以这么好!你对别人更好!”
邬浩洋有点五雷轰顶的感觉,仿佛胸中被击了重重一掌,喘不过气,他越想越气,指着她大声吼道:“是!我对谁都好!像你这样的女孩我什么时候放在眼里过啊,围着我转的几十个都不在话下,我稀罕你干嘛?你离开的真是时候啊。滚吧!滚的越远越好!”他转身回到自己工作台上,自言自语到:“我他妈的真是贱!都这么多年了我怎么还这么贱!我操这么多闲心干嘛?真该去喂狗啊!”他凶狠地把一叠叠整理好的复习资料、试卷抽出来,狠狠砸到地下再狠狠的用脚踩。
不知为何,浩洋是如此难过,如此暴躁,他很久没有这样了,太多的事他都已经不再当真不再动气。可当他听到冰燕这样说自己时,为何会心底涌出这样的悲伤。
冰燕也吓坏了,没想到浩洋生这么大的气,她瞬间慌乱了起来,她不肯走,她呆呆的看着浩洋,当看到浩洋为她准备的会考复习资料、试卷、光盘时,一件一件,一叠一叠,整理的井井有条,干干净净。
邬浩洋每天去锅炉房给施中正打热水泡茶就是为了让他帮冰燕补习物理,中午无论多累都陪曾释昭打篮球是为了让他给冰燕辅导化学,他跑到校图书馆磨破了嘴皮借回的历年考题,还从网上找了很多名师课程刻成了光盘。
而他在忙这些的时候,冰燕则已经开始筹备直通报送的事了。
冰燕弯下腰,小心地捡起他扔下的试卷,一点点的展平、叠好、整齐,爱惜的抚摸着,久久没有说话。
就这样僵持着,过了好一会。
浩洋站在原地,慢慢恢复了平静,说道:“我以为你会躲着我的,那样我会更难受。你还是来见我一面,我挺欣慰了。你有这么好的机会,要好好珍惜,好好加油。早点走吧,早去准备准备。”
冰燕站起身,眼神中已经充满了惜别。
浩洋突然开口,目光闪烁:“冰燕。你以后一定要自己独立,为自己而活。不要依靠谁,更不要对谁好。……那种感觉。太难受了。”
浩洋深吸一口气,眼睛瞬间又爽朗起来,轻声说:“哥真的为你骄傲。”
冰燕看着邬浩洋此刻仿佛万念俱灰的沮丧表情,她心里有太多难过,却又有莫名的欣喜。
她转过身,直直的面对着窗外,声音微哑,缓缓说到:“直到今天,我不知道你能否高看我一点。我努力了这么久,心里为的是得到你多一点认可。”
杨冰燕紧贴着浩洋,眼睛却始终不敢相视,她睫毛颤抖不已,有些不能自持,幽幽的说:“没有人知道……你对我有多么重要。我只有变得更优秀,才有资格对你说这句话。”
“你不是我,不会明白你对我的意义。我想让你为我惊喜,为我骄傲。虽然,我哪里会优秀到能够保送,哪里优秀到能和你们相提并论。谁能够真的高二就被国家外院破格录取,你真的相信吗我能力会这么强……”
冰燕回过头看他时,已经是眼泪满眶,她沉了口气,继续说:“今年年初,爸爸在英国因为交通事故,医治无效去世。爸妈自我两岁起就离婚,爸爸长期在国家部委外派英国,我被国家外院直接录取是爸爸的遗愿。我恨了爸爸十几年……爸爸临终前,说他对不起我……”
浩洋慢慢抬起头,扳过冰燕的双肩,紧紧地扶住她,再也不肯放手。
冰燕用力吸回了即将流出的眼泪,挣脱开浩洋的双臂,倔强的仰起头,骄傲地说:“所以。我是央和高中历史上第一个高二直接破格录取到国家一流大学的学生,也是唯一一个高中时期直接参与国家重点外事项目的学生。我就是有这么牛,所有的人,你们谁能比得上我!邬浩洋学弟,如果你真有本事的话,明年也考到北京找我吧!”
浩洋说过,冰燕身上有种生长的力量。像一颗小苗,努力的吮吸着阳光雨露,拼命生长壮大,慢慢长高,变得茁壮,挺立而又坚韧。
这种旺盛的力量,让人向往。
时间飞快。
若干年后,当她再见到他时,并没有想象中的波澜,很平静,就像老朋友一样。
他仍然那么好,样样都是她喜欢的好。
唯一不同的是,她们再也没有办法参与彼此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