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准备用什么换自己的命？”

何炼淡淡的看向洪成金，此女在他眼中可谓是胆大包天，甚至是无法无天之辈。

暗算自己就不说了，修行《天蛇六变》，明明对龙属血脉怕的要死，竟然还敢图谋吞噬邪元血龙的分魂以作修炼。这样的人，在何炼眼中是无法合作的，只能压制乃至控制。

洪成金看了一眼端坐在何炼身旁的赵火儿，金丹修士的气息和灵压让她畏惧自生，更明白此时的处境，故而没有丝毫犹豫，只道：

“我愿以盘蛮一族的恒久之誓立约，从此奉何大师为主。”

恒久之誓？

何炼微微皱眉，之前血灵蛟龙抓摄洪成金的化形神识时，他得到了很多信息，不过只关注了最重要的几个，对这恒久之誓倒是没怎么注意。

“夫君，盘蛮一族的恒久之誓我倒是知晓一二，据说是源自血脉中的诅咒。

盘蛮一族，一生只能认主一次，若是背叛主人，或者主人亡逝，就会成为天弃之人，血脉断绝，受五毒诛心之咒。

不过如何立约我却不知，只听说会用到密纹。”

听到这话，何炼想到了之前在洪成金那里得到的有关密纹的信息，密纹是从盘蛮一族的远古图腾演变而来。

五岭蛮如今既在用流传下来的神秘图腾当做一种炼体功法，也在使用某些密纹作为手段，洪成金所掌握的那种可以聚合质性相同的攻击的所谓巫术，其实就是从密纹中脱胎而来。

洪成金划破自己的手指，以血书就了一道古怪的纹路在地上，随后道：“这便是恒久之誓的立约密纹，主人只需要以自身精血或者本命之物烙印在我身上，便算是恒久之誓生效。”

何炼仔细看着地上的血色纹路，和之前从洪成金记忆中查看到的密纹信息进行对比，这恒久之誓的立约密纹大体上没错，但细支上被洪成金稍作了一二改动，不仔细对比很难看出来。

“哼！”

何炼一声冷哼，大袖一拂将洪成金再度压到在地。此女当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还在耍手段！

赵火儿见何炼勃然作色，不由道：“夫君，可是什么不妥当？”

“嗯。”

何炼也没多说什么，血灵蛟龙再度从体内化现而出，钻入了洪成金的识海之内，一番压制探索后，何炼已有明悟。

“盘蛮一族的恒久之誓的确是源自血脉的诅咒，可反噬也仅是作用在肉身。然而此女修炼的这《天蛇六变》乃是上古时的元神法统，不修肉身专修神魂，等到神魂质变找到合适的寄托之物，便可脱去肉身桎梏成就不朽元神。

虽说这《天蛇六变》有所残缺，无法修到大成，可这诡谲功法修炼精深后，却可以突破修士夺舍的铁律，修成前两变之后，往后每多一变就可以多一次夺舍的机会。

如此，倒真是极大程度上避开了恒久之誓的反噬。

故而此女刚才做的手脚，并非是为了什么反制或者规避誓约反噬，而是能以立约密纹借助主人的本元之力修行，此女是盯上了我的龙属气息。

哼，这洪成金修炼《天蛇六变》，当真是把阴毒蛇性深植神魂了！”

听到何炼所言，赵火儿看向洪成金的目光更增了几分厌恶，若非何炼准备借助此女修炼《九宝合身诀》，她恨不得立时打杀了此女。

“此女这般阴毒狡诈，夫君准备如何？”

“我自有手段炮制她！”

何炼目光冷厉，却并非大话空言，他之前查看密纹详细信息时，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种器术，脑海中生就了一二灵光。

种器术是脱胎于符禁借用万物生机与灵性的一种木炼之法，其核心是借用，既借用了万物生机与灵性，亦借用道纹来实现对于万物生机与灵性的借用。

这话听起来有点饶，但在何炼眼中无非是一個杠杆翘起另一个杠杆，最终撬动规则，达成目的的手法罢了。

道纹实则是一种对于道蕴的演化归纳而形成的特定符文，本质上就是对于天地规则的一种有限借用。

密纹与其有相似之处，但借用的对象变了，不是天地规则，而是具体的实物，可以是人，可以是物，甚至可以自己借用自己。

基于这种认知，结合脑中以此生就的灵光，何炼一边思悟，一边开始动手起来。

就见何炼大袖一拂，将洪成金镇压在地，而后法力一催，此女身上的衣衫炸裂开来。

“劳烦夫人制住此女其他地方，只把背部露出来。”

赵火儿依言照做后，何炼张口喷出一道清灵玄光，以之作笔，在洪成金背上刻印起恒久之誓的立约密纹。

同时，他与血灵蛟龙心神相连，以‘无界破虚’神通为笔，以真龙血脉之力为墨，在洪成金识海内的同样勾画密纹，不过这密纹与恒久之誓的立约密纹稍有不同，做出了一些改动。

何炼如此施为，顿时让洪成金惊惧万分，死命挣扎起来。

赵火儿见之一声冷哼，法力一催，捆缚住洪成金的紫蛟索立时将此女束缚的更紧，让之丝毫难以动弹，还以法力封住了此女的嘴，让其发不出半点声音。

好半晌后，何炼同时完成了在洪成金肉身和识海内的密纹刻印，不过他没有就此停下，随后以密纹为中心，以其肉身和识海虚空为承载刻印起了禁制。

这是种器术的手段，只是将道纹加上禁制形成的符禁，转化为了以密纹为中心的符禁，或者叫密禁更合适。

时间悄然流逝，等到洪成金肉身和识海中刻印的双重密禁尽皆完成，就见其眉心闪烁出一道幽暗血光，身体上有清灵玄光闪烁，两者形成极其显眼的反差，更显出几分诡异。

“我以种器术为核心，脱胎出这以密纹为中心的密禁，再借用了《九宝合身诀》以肉身为器的概念，又化用了部分尸傀一道的手法，形成了此特殊炼法。

此特殊炼法或可名为‘人器炼法’，以人为器根，以密禁为焰，之后受术之人的精气神三宝都会化作煅烧人器的养料，反抗的越剧烈煅烧程度越深。

就算修为突破，神魂增长，亦会被吸收为煅器养料，不断壮大器物本身，而何时成器，全看施术之人的心意。

如此炼法，当真是有些邪异的，不过...”

何炼思索着，他心知自己今日算是创出了一门邪术，不过他现在是觉得此法还有所欠缺，若是以此成法，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如此想着，何炼也不管其他，闭目入定从头开始梳理，再度思悟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就见何炼的眉心裂开一道缝隙，夺目金光映耀而出。

金光之中，六十四片金色莲叶结成一个巨大莲座，莲座中间一道澄澈透明的眼睛现出，眼睛眨动间，又有八片金色莲叶化生而出，于大莲座之上铺开。

紧跟着，眼睛之中激射出道道透明光丝，勾勒出两道密纹以及数道禁制，正是何炼之前在洪成金肉身与识海虚空刻印的密禁。

虚空中两道密禁演化完成后，彼此相向，相隔空间之中，又有透明光丝穿梭，却是分割空间成禁，以空禁将两者联系起来。

“果然！只有空间能贯通虚实，以空禁将虚实相连，如此可器，灵同练，成器之时，器灵自生，或为灵傀，或为灵宝！”

何炼之前刻印双重密禁，刻印于肉身的密禁自然为实，刻印于识海虚空的密禁自然为虚，虚实之间若无联系，各自运转，自然难以达到根本目的。

然而以特定的空禁勾连两者，化为一体，人器炼法也就完整了，肉身为器，神魂为灵。

你洪成金不是要修炼不朽元神以求超脱吗？行啊，就把你神魂禁锢在身体之中，最终只能以肉身为元神寄托之物，而肉身有盘蛮一族的恒久之誓，作为元神寄托之物，你还敢违逆背叛吗？

更别说一旦成器，神魂被炼化为器灵，还可以再度进行祭炼，有更多的炮制手段，洪成金怎么都摆脱不了。

“去！”

何炼张口喷出一团水行真焰，白净火焰之中，焰芯处有清玄灵光闪烁变化，这团真焰裹住神通演化的那贯通虚实之用的空禁后化作一道流光直入洪成金的心口。

“烦请夫人松开此女吧。”

赵火儿闻言收回了紫蛟索，就见洪成金没有再挣扎，目中露出深深的无奈之色，只撑起身子，跪在地上，任凭身前无遮无拦，对着何炼大力参拜。

“奴叩见主人，愿终此一生诚心敬意侍奉主人，为人为器皆无怨言。”

何炼见此女伏在地上极是谦卑的姿态也没什么其他感觉，只切入正题道：“你可有办法多收集邪元血龙的邪秽魔血加快盘晶地母石的血胎蕴养？”

洪成金没有丝毫犹疑，只道：“有！”

何炼也不多问，叫赵火儿取来那灵材蕴养的特殊秘法，顺带传信给陈锋等人。又将《万仞不破体》和《千器不破体》拓印一份交给了洪成金。

“你此番回去后，就好生收集邪秽魔血蕴养地母血胎。同时，修炼这炼体之法。此法可借助灵膳速成，这灵膳的购入你自去和施掌柜商量。

有此法，你也可以壮大你的部族。

你若用心办事，三四十年内能再度蕴养出地母血胎，你所求的镇压魂器倒也不是不能帮你炼制，你可听明白了？”

“奴听明白了，此番回去定然好生为主人竭心用命，办好差事。”

一番吩咐完毕，何炼挥手让洪成金站起身来，自去做些整理，而他本身又重新回想了一遍此番事情。

从洪成金登门突生变故，到盛怒之下一心为了炮制此女创出人器炼法，再到开悟神通，凡此种种，何炼又有所悟。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道之下，道无正邪善恶之分。

正邪善恶乃人心之念，用之正则正，以之邪则邪。

以此也可认为道有阴阳，神通有正反。

一如之前从真龙血脉中领悟的‘破幻天通眼’与‘幻妄天绝眼’神通一般，不过是一种神通的正反两面。

又如这人器炼法，若是稍加更易，转化密纹借用对象，再去掉禁锢之效，当是能助温青岚的凡人炼体术达到破境之效。”

何炼不由再度思悟起来，一直到赵火儿出声提醒陈锋等人来了，何炼方才回过神来。

得了赵火儿应允，姿态更为谦卑，甚至有些战战兢兢的方岚和施蔓蔓在陈锋的带领下走进屋内。

方岚这等凶人，谈笑杀人不在话下，可绝非蠢人，他深知今时今日的何炼与当初再不相同，不说炼器宗师的身份，只说之前亲眼所见的冰螭幻影，就知何炼的炼体强横远在他引以为傲的炼体术之上。

故而一进门，方岚就想带着施蔓蔓请罪，可一眼看到站在何炼身后一副为奴为婢做派的洪成金，搞得他惊异之余，不晓得该怎么办呢。

“二哥坐吧，没事了，方道友和施掌柜也坐，都是老交情了，只要日后别再这般鲁莽就行。”

何炼一番话又拉又打，既念了旧情，也有告诫之意，方岚和施蔓蔓心头松口气之余，也是对视了一眼，知道日后行事要更加谨慎才行了。

待几人落座，何炼说了几句片汤话，最后道：“洪成金已为我奴仆，不过施掌柜也不用顾忌我的存在，与之该做的生意照做就是，而且她当是和你有些新生意要做的。”

新生意自然就是指‘万’‘千’炼体术的配套炼体灵膳，自从何炼当初给吴均明出了个半成灵膳的点子后，这小子回去鼓捣了大半年终于弄成。

又借着‘空斩手环’大杀四方的大势下，散修中掀起的炼体热潮，迅速将炼体套餐的生意铺开。

不过吴均明如今已然是灵植院太子爷，掌握的供销渠道非当初可比，只把元霞仙城的炼体灵膳交给了施蔓蔓做，但即便如此，这几年来施蔓蔓也是赚了不少。

待交代完一番生意上的事，何炼仍旧让方岚和施蔓蔓先到外间稍待，单独留下陈锋叙话。

等到房门只剩下何炼，赵火儿，洪成金和陈锋四人，何炼面容一肃，沉声道：“这精粹灵珠可有什么不妥？”

精粹灵珠是邪元魔龙用来引诱盘蛮作为祭祀之物，因其能助人开灵，何炼自然是很慎重的。他此前问过徐道元，知晓要助人开灵最少都得化神修士，需要有可以借用天地元气的手段方可。

尽管邪元血龙气息衰落到了元婴期，早已不被此界巨擘们放在眼里，但其能凝练出精粹灵珠这种东西，说明多少还是有一二化神之能的，又或是因为身为血脉精纯之龙兽的特殊天赋之能。

如此，对于这精粹灵珠自然是要慎重的。

“回禀主人，关于精粹灵珠有无邪元血龙的暗手，奴并不知晓，但奴也是以精粹灵珠开灵的，修行多年并未察觉不妥。”

洪成金据实而答，不过何炼并没有因此放心，只对陈锋道：“二哥，我帮你看下，你莫要抵抗。”

陈锋听到邪元血龙之名就让心惊肉跳，他虽不知邪元血龙具体为何物，但只听名字就觉得怕是什么了不得的存在，而这种存在竟是与精粹灵珠扯上关系，饶是以陈锋在外行走多年磨练出的心性也是有些慌了神，毕竟他先后用过两次精粹灵珠。

“小五，你尽管来吧。”

陈锋放开心神，何炼指尖凝起数道‘辟邪空净玄清光’探入陈锋体内，扫过陈锋肉身的每一寸，连灵台也没放过。

一遍下来，并未发现异常，何炼却并未就此罢休，而是消耗了丝丝水行真焰中焰芯的元力提升了辟邪空净玄清光的威能后，又重新扫了一遍，依旧未见异常。

“我这辟邪空净玄清光毕竟只是刚入门，若是邪元血龙当真有一二隐秘手段，不一定能探查出来，还是等真儿醒了，让真儿再给二哥看看，也帮血灵蛟龙看一下，好确定到底有无邪元血龙的暗手。”

何炼之所以敢图谋邪元血龙，真儿是他最大的依仗，当初连马玉真都看不出程芯宁的病源，但真儿却一眼识破，还将之捉了出来，此事可是让何炼记忆犹新。

“二哥毋庸担心，目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后我再想些法子为二哥再仔细查探一番。

如今二哥筑基之日渐近，不若这两年就待在碧音湖坊市吧，安心筑基。正好一两年后，我和你弟妹的道侣大典就将举行，也免了二哥来回奔波。”

陈锋与何炼一道步入仙途，至如今已近二十一载。

何炼如今筑基五层，炼体更接近筑基大圆满，陈锋却历经重重关隘后，将将走到了冲击筑基的关口。

这些年，因为法器生意的铺开，加之吴均明给施蔓蔓的炼体灵膳的生意上对陈锋也有一二分额外照顾，陈锋积攒灵石的速度快多了，早就通过何炼的路子花费巨资购入了一枚精品筑基丹备着。

“我听小五的。”

兄弟二人之后再谈了一番，陈锋告辞离开，与之一道离去的自然还有洪成金。

待诸人离去，只余下何炼和赵火儿夫妻二人，何炼固态萌发调笑道：“夫人见谅，此番灵光生就太多，为夫却是不能先补偿夫人了。”

“呸！”

赵火儿啐了一口，眼见何炼要离去，赶忙道：“南宫家已然来信，月余之后，你那兄弟陆抗将携妻正式登门拜访，你可别忘了时间，又转头消失的无影无踪嘛。”

“知道了。”

何炼的回应从天边传来，整个人已然鸿飞冥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