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炼看着身前的小不点，强忍着上去拧两下小脸的冲动，只一脸严正道：“何远，站直了。”

或许是因为真儿给的灵真，又或是因为佟吟春苦练的《元元灵胎诀》卓有成效，何远的生长速度虽和普通孩童差不多，但无论坐站走行，还是语言能力都比普通孩子快很多。

而且何远的筋骨格外强健，一岁的时候就能不停歇的走上几百米不带停的，也能一定程度听懂旁人的话并做出回应。

如今已然两岁，更显强健的同时，与人沟通的能力就更强了。

就如现在，听到何炼的话，何远就垂下手臂站的直直地。

看着听话乖巧的儿子，何炼再严正也严正不到哪里去，只道：“爹昨日教你的功架会了吗？”

“嗯。”

何远重重的一点头，然后身子微蹲，一手贴额在前，一手反折在后。

这是《元元灵胎诀》内的功架，此秘术分为上下两部分，上部为父母修炼，下部则名为《灵胎自修术》，顾名思义，这是让降生的灵胎自己练的，美其名曰可以让降生灵胎激发潜力，增益灵根化生。

何炼也不知道真假，只是佟吟春为此付出数年心血，加之他观何远如今虽小，但筋骨强健，心思也比较沉定，倒是可以练习一二。

说起来，何炼觉得自己这儿子和其他孩子不太一样，并不怎么喜欢闹腾，而且也不会如其他小孩子一般成天喜欢粘着母亲，反倒整日里跟在自己屁股后头，弄得佟吟春都有些吃味。

小何远倒是定力非常，何炼不断帮他纠正姿势，他也没不耐烦，足足练了快两百息，眼见小何远快要站不住，何炼才让他停了下来。

“爹要出去一段时间，陪你二师兄去筑基，你在家自己待着成不成。”

何炼一边帮小何远疏络筋骨，一边说着自己的打算。

入门《五转灵火诀》已然十多年的齐伯言，终于在其自身将要年满三十一岁之际，借助五纹入元丹之力修炼到了练气大圆满且凝练出了九道灵火种子。

千榕府内天地规则不全，自然是无法进行大境界突破的，加之《五转灵火诀》成就筑基之时异象惊人，故而何炼只能带齐伯言去金顶云海求助马师祖。

听到何炼的话，小何远嘟着嘴满脸不乐意，最后道：“爹，我也去。”

这小子毕竟还小，说不出来长句子，但短短几字还是将意思表达的分明。

“爹要出去好些日子，爹要是带你一起去了，你娘好些天见不着你，她会伤心难过的。”

“不见爹，我难过。”

眼见乖巧听话的儿子跟自己犟上了，何炼倒也没摆出严父的样子强行压制，只道：“这样吧，爹先带你回去见你娘，若是你娘同意了，爹就带你去。若是你娘不同意，你就乖乖在家，等爹回来。”

“好！”

小何远用力的点点头，又咧着嘴笑起来。

这小子继承了不少佟吟春的优点，虽然眉眼未开，但可爱中已然有几分俊秀，故而哪怕傻笑起来也只是更显可爱，并不如何傻气。

父子间谈妥，何炼也不耽搁，扬手一挥，以法力裹住小何远，而后身化冰浪，卷起小何远就往庭院而去。

自从开悟了冰遁之后，何炼再未用过飞行法器，无论去哪都是以冰遁来去，他也希望能在此遁法上浸淫更深，早早成就神通。

等落身到庭院之内，小何远又打起掌掌。

“爹，好玩！”

何炼笑了笑，领着他进了佟吟春的房间，就见佟吟春正在和连师叔手谈。

由于赵火儿不在府内，这位丈母娘以照顾佟吟春的名义，已然是在千榕府长住了不短的时间，甚至以前从不登门的戚月，如今偶尔也来上几趟。

“哎呀，这是我们小远远回来啦，快，让师祖抱一下。”

一见小何远进来，连诗月也不下棋了，起身就迎了过来，一把抱起小何远，小家伙倒也给面子的咯咯直笑，还道：

“师祖，转圈圈，转圈圈。”

何炼见之不由和佟吟春对视了一眼，连诗月这外婆当真对小何远喜欢的不得了，溺爱的不行，何炼都一度怀疑小何远会不会被宠溺坏了。

还好，这小子目前来看，还没这般迹象。

佟吟春自从生产恢复后，身子丰润更盛当年，核武再度进化一般，加之佟吟春的《万仞不破体》已然大成，炼体比肩筑基，开始修炼《千器不破体》，自然是战力大增，两人每晚近身搏杀更为惨烈。

故而，何炼如今虽说炼体逼近筑基大圆满，但每天千榕府和毓秀峰两头跑，也感觉有些吃不消。

见佟吟春目光柔媚，仿佛有春水流淌，小嘴张合间仿佛无声的说着什么‘黑’，什么‘兔’，何炼却猛地一激灵，只道：

“远儿有话对你说，我还有事，等下过来。”

说完，何炼快步离去，朝着齐伯言的房间去了。

......

“炼，一定照顾好远儿啊，别让他乱跑。”

佟吟春哭唧唧的朝着倒卷而上的冰浪挥着手，待那冰浪出了传送阵，佟吟春抹了下眼泪，怂怂哒哒的对着身旁的连诗月道：“师父，我还是觉得不该让远儿跟着去，他还小。”

“你若这般想，远儿日后难有大出息！

小孩子该宠要宠，可远儿小小年纪就愿意走出千榕府见识外间天地，这代表他胸中气魄。

凡俗之人都知道，那皇家之中，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的皇子是难有出息的。

远儿虽小，但筋骨强健远甚同岁孩童，又听话懂事，能说出自己所想，他待在他爹身边有什么不可以？

你当初担心远儿资质太差，不被何炼看重，可你看何炼这一年多来，但有时间都会教导远儿。

更别说那齐伯言为何炼最看重的弟子，他筑基是多重要的事情，何炼都愿意带上远儿，足以证明远儿在何炼心中的分量不比远儿在你心中的分量来的低，你不要搞得远儿好像只是你儿子一般。

另外，你且记住了，远儿是你儿子，真儿也是你女儿，你往日和真儿要好的很，而且没有真儿帮你关说，何炼不一定愿意和你诞子。

他日真儿醒了，你切莫因为远儿与真儿生了距离，更不能厚此薄彼。”

连诗月训起徒弟来那是一点不客气，佟吟春止住了抽泣认真听着，末了道：“多谢师父教诲，弟子日后会好好思量此间事，必不会薄了真儿的。”

“你明白就好。日后除开教子，也得好生修行才是，你要想日后常伴何炼与远儿跟前，修为是一点不能落下的，你既于医道上有些天分，日后也可于医道上多用些功夫。”

“弟子明白。”

......

金顶云海。

齐伯言盘膝坐在云海之中，身周天地已然被锁拿，进入了筑基前的最后准备。

不远处，马玉真盘坐在云台上，饶有兴趣的看着小何远。

“拜见爷爷。”

小何远人虽小，但行礼还似模似样的，撅着个小屁股给马玉真磕头。

马玉真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依旧看着小何远，就见这小不点又转身对一旁的徐道元行礼。

“拜见伯伯。”

这一下马玉真有些诧异了，问何炼道：“你给他讲过我和道元的身份？

那也不对，你进来之后没给你这儿子专门介绍，他就看我坐着，就知道我是爷爷？”

不怪马玉真诧异，如今的他返老还童，虽不似之前的少年时，但看起来也只有二十岁出头的面相，而徐道元面相老成的多，单只看二人长相，断不至于叫马玉真爷爷的。

何炼还没说话，行完礼的小何远站起身道：“爹没说。”

说完，他指了下马玉真，眼见儿子这有些不恭敬的行为，何炼就欲出声制止，但马玉真先以眼神阻止了他。

“爷爷，伯伯。”

小何远先指了下马玉真又指了下徐道元，继续道：“爷爷大！”

马玉真听的更有兴致了，只道：“爷爷什么大？”

“长的大！”

“可是年岁大的意思？”

小何远有点疑惑，看向自己老爹，何炼道：“何远，你去年一岁，今年两岁，你是不是比去年长大了？年岁就是你几岁的意思，你明年三岁了，就比今年长的大对吧？”

“嗯！是年岁大！”

马玉真目中现出一二惊异之色，随后一翻手，手上出现一抹绿光莹莹的物事，却是那掌中灵植园。

“娃娃，你看这棵树和爷爷比，谁大？”

何远凑过去仔细看了一眼，指着那树道：“它大。”

马玉真随即又指着另一棵树道：“那这两棵树之间谁大？”

“它大！”

这下不仅马玉真惊异，就连徐道元也惊诧不已，小何远显然有某种与眼睛有关的特殊资质，可孩子这般小，又没开灵，竟然可以如本能般运用这资质，简直如同天成神通一般，这可是极为罕见的。

“娃娃你来。”

马玉真朝着小何远招了招手，小何远倒是不怯场，滴溜溜就跑了过去。

“别怕啊，爷爷帮你看看。”

马玉真一挥手，小何远只感觉一股温煦之力从身上生出，好似冬日的暖阳照耀一般，身上暖烘烘的，不由昏昏欲睡。

马玉真随后又轻抚了两下，小何远终于坚持不住，在温煦之力的包裹中沉沉睡去。

眼见小何远睡了，马玉真起身走下云台，反而把小何远放到了云台上。

何炼见此连忙道：“师祖，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他又不是你，你要想坐这位置，早早‘我道’成婴，到时候我让你便是。

你如今安家立业，道途顺遂，大道明晰又道心稳固，一旦结丹当是门中最有希望以‘我道’成婴的。

但我还是提醒你一句，哪怕你修习的不是《鲲天游虚诀》，也需一步步脱开桎梏樊笼，不要被条条框框的给束缚住了。”

马玉真点到即止，也不多再说，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小何远身上，就见他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放在小何远头顶上，而后就见那只手猛地生出变化。

本是如羊脂美玉般细润的手，开始变得干瘪，甚至生出褶皮。

半晌后，等马玉真这只手由童返老后，他徐徐收了回来，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师叔，怎么了？”

徐道元见此，连忙询问。

马玉真只道：“这娃娃灵台明澈，没有脑雾，虽年岁尚小，但隐隐能感受到已有灵种在灵台深处蕴化，日后资质必定不凡。

且身负大因果，但这因果我却怎么都探查不出来。”

没有脑雾？

不仅徐道元震惊了，何炼也大吃一惊，此事他之前还当真没有发现。

至于小何远身负大因果被遮蔽，何炼倒是不那么意外，概因何炼之前也用鸿运眼看过这小子，同样什么都探查不出来。

“师叔，这可是师门复兴的又一大征兆啊。”

徐道元一脸振奋之色，没有脑雾就代表不用开灵，天成灵根，又资质高绝，这可是大才啊，无怪徐道元欣喜万分。

说着，徐道元又对何炼道：“何炼，你日后可要好生培养你这儿子啊。”

听到这话，何炼还没应承，马玉真却道：“何炼已有不少徒弟要操心了，还要顾及自身修炼，这孩子主意大，未来如何，他自有缘法的，莫要强求。”

马玉真虽未探查出具体因果，但以他在因果一道上的多年浸淫，也隐隐看出一二指征，何远这孩子的因果并不在百艺门。

尽管心中万分可惜，但马玉真晓得轻重，更别说在他眼里没人比何炼重要。

看了一眼徐道元，示意其勿要多言后，马玉真回转目光看向何炼道：“你入筑基期以来，满打满算也只有不到十三载的时间，如今已然筑基五层中期，哪怕是以《五转灵火诀》来说，修行速度已然快的不可思议。

可偏生你无论气息还是法力波动都异常平稳，足见根基扎实，且神通非凡，连法界都修的有模有样。

如此的话，就需早早思量结丹之事。

对此，我已有考量，待你步入筑基后期，即刻来见我，可明白？”

“弟子明白。”

马玉真点点了头，一旁的徐道元却是满眼诧异的看着何炼道：“你都筑基五层中期了？怎么...”

“这小子身上有变幻气息和法力波动的器物，若非我的‘无界破虚’神通大成，也难以看穿他这层伪装的。

其他元婴修士若无灵眼神通或者破除虚妄的手段，也难以识破他这伪装。”

三人交谈之间，月升星移，天时变化，位于锁拿天地中的齐伯言终于开始冲击筑基。

同样是接天连地的蓝焰之光，可比起何炼当时筑基的动静要小一些，随着九道灵火种子相合，水行真焰开始迅速化生。

轰！

不多时，一道深蓝色的寒焰外扩出体，但并不像何炼当时满云海的蔓延，深蓝色的寒焰只覆盖了齐伯言身周数米的范围。

“乾蓝冰焰？”

何炼看出齐伯言的水行真焰有些类似三阶上品灵火--乾蓝冰焰，只是气息要弱的多，刚刚二阶下品，而随着外扩出体，抽取灵地的海量灵气蕴养，这深蓝冰焰的气息开始逐渐攀升。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这深蓝冰焰的气息攀升到了二阶中品的顶峰，隐隐要提升到二阶上品时，深蓝冰焰缩回了体内，齐伯言身上的气息猛地一跳，直接跨进了筑基层次。

这自然代表法力质变完成，齐伯言已然成功筑基。

果然，下一瞬，就见齐伯言猛地睁眼，眉心裂开，一道金光暴现。

十二片金色莲叶化现于金光之中，紧跟着，十二片金色莲叶转动之间化作二十八片，随即倏尔相合，化作无数金色光丝激射道半空中开始演化神通。

自然还是禁制神通，只是这一次比起当初齐伯言开悟折合禁制神通时演化的禁制要复杂的多，足足有十六道空禁，六十四道血禁。

不过何炼一眼却看出这禁制神通是从简化的‘罗天道则’上进一步演化而来，尽管尚未以之成器，但何炼还是能从中看出些‘罗天道则’更复杂的变化。

“何远，你乖乖的待一会儿，爹爹要思悟一二。”

“嗯。”

何炼再不耽搁，盘膝坐下同样放出自己的空禁神通，他的空禁神通自然远比齐伯言的要强出不少，他心分二用之下，一边观摩齐伯言的‘罗天道则’变化，一边自行仿造搭建，以期有深刻的领悟。

对何炼这般有所灵光，就心无旁骛参悟起来的做派，看在眼中的马玉真不由欣慰的点头，一旁的徐道元道：“师叔，这是否就是那秘法神通？”

“对。何炼与齐伯言都精深此法，大为助益炼器本职，才能在《五转灵火诀》上走得顺畅无比。”

“弟子愚笨，有负师叔期许，修行此法数年不得开悟。”

说到这，徐道元隐有一二颓气，马玉真见此心中有气，骂道：“才几年罢了，什么叫有负期许？当真没志气！

以你在技艺上的造诣，凭借此法开悟神通是早晚的事，你不过是身负掌门重责，被诸般杂务拖累，才难以细思体悟。

待得日后刘崇接手，你安心闭关几十年，自然能通过此法将你技艺上的积累转化为神通的，以此提升外道成婴的几率。

不过此法甚为紧要，你可练但不可外传，门中只有我与何炼可以择人传授，可明白了？”

徐道元连声答应，被自家师叔骂了几句，他倒是开怀了不少，正欲再说什么，却感应到两股极为明显的道则之力，猛然转头朝何炼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