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君眉头微微皱起,看着落身于前的人影,眼中现出一二惊诧之色。
“何师?”
邵世延从来人身上感觉一二熟悉的气息,待看清来人面目后,不由一脸的诧异之色。
“吾名剑十,非何炼。”
来人正是剑十,依旧是头戴斗笠,身着玄色劲袍,身形昂藏,整个人现出凛凛锋锐。
“剑十?”
邵世延有些整不懂了,一旁的一剑君却道:“本君不管你是谁,你只说如何会的原始剑道?”
“原始剑道乃先天终结大道的悟剑法门,粉姐与我本体,也就是何炼结为道侣,同修《灵剑双修法》,共参大道,本座自然以此领悟原始剑道。”
剑十的神色淡淡地。
可对面一剑君听完这番话,整个人怔楞住了,随之眼中现出十分惊诧与难以置信之色,甚至脸皮都不由自主的扯动起来。
邵世延忍不住问道:“师父,粉姐是谁啊?”
“什么粉姐?粉姐也是你能叫的吗?那是祖灵大人!”
一剑君猛地爆发了,劈头盖脸喝骂的同时,甚至还动上手了,蒲扇一样的大巴掌往邵世延的身上连连招呼,邵世延被打的‘嗷嗷’直叫。
“都是你小子惹出来的麻烦,什么探亲,给你师父我探出個小师叔不说,这下好了!还给阖门上下整了个祖宗出来!
你小子最好祈祷,何炼日后别太张扬,要是祖灵大人真带他回宗,到时候没人敢把他怎么样,但门内上下指不定有多少人想把你小子给撕咯!”
本是被打的抱头鼠窜的邵世延闻言愣住,脑门上的汗‘唰’的就下来了。
一剑君口中的小师叔,自然就是邵世延的师叔公--小八,何远。
“师父...有那么严重吗?”
邵世延咽了口唾沫,一头包的询问。
说实话,邵世延也没想明白,何远怎么就成了自己的师叔公,可更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何炼成了自己祖宗!
粉姐他不知道,可祖灵他晓得啊,那可是破天剑宗创派祖师的佩剑加道侣,这一转头,给创派祖师脑袋上整点颜色,别说其他,全宗上下就是一人一口唾沫,都得把自己淹咯。
“严重?你小子等着吧,你看到时候有没有人收拾你,你师父我就这么个身板,到时候可扛不住,回宗我先闭关个十年八年再说!”
一剑君在外可谓横行无忌,那是因为他代表破天剑宗,可在宗门内,上上下下皆是剑修,元婴和化神剑修还不老少呢。
就算他辈分高,可架不住别人修为高啊,没事的时候,你好我好大家好,真出事了,还是丑事,哼哼。
“师父,别啊!”
邵世延混不吝归混不吝,可晓得这事情可大条了,连忙一把拉住自己师父,道:“师父,你可别听风就是雨,谁知道这什么剑十说的是真是假。”
“原始剑道本来就是祖灵传下的法门,纵然是剑道奇才,无人相授,也不可能学会的。
再说了,全宗上下除了祖灵,就连太师叔公在内,也没人敢直接给宗外之人传法的。
你小子当真是猪脑子!”
说着,一剑君转头看向了剑十,道:“说吧,你专程找上门来是为何事?”
“两件事。”
剑十转头看向邵世延,又道:“其一,是来借几张原始剑令一用。”
至于第二点...
剑十重新看向一剑君,目中剑意猛然勃发,淡淡道:“三年后,地点你选,你我以剑论道,可敢?”
一剑君笑了,也不知道是气笑了,还是嘲笑。
数百年来,从无结丹修士敢朝他挑战的,连不少元婴修士遇到他都战战兢兢的,他着实没想到,今日竟有人约他以剑论道!
“当年我从你手上强抢世延为徒,感应到日后有因果要了结,倒是没想到应到此处。”
听闻一剑君所言,剑十淡淡道:“非此因果,即为剑修,哪管那么多蝇营狗苟的,所思所想,皆用剑说话便是。
万般归于心中剑,归于吾之剑道,如此而已。”
一剑君沉默,尽管剑十只是寥寥数言,但已然尽显其剑道的狂傲与霸道。
“你很狂!但愿你的剑道撑得起这般狂。
你既与我破天剑宗渊源如此之深,你的条件答应你也没什么,但咱们剑修,向来不是靠说,终要看看你剑道的斤两能否让本君答应。”
一剑君说完,身上剑意骤然勃发,凝眉的双眼中,如有化作实质般的剑光将出未出。
剑十见此,勃发的剑意更盛。
“正有此意。”
话音落定的瞬间,只见剑十的脸庞上,眉峰倒竖,目光凶厉,嘴角咧开,浮现出一抹冷厉又带着一二诡谲的笑容。
轰!
无形音波汇聚成一道剑意,转瞬便卷至一剑君跟前。
极凶杀剑!
一剑君感受到这股剑意,面色变得无比郑重。
原始剑道四大法门,极,凶,杀,灭,这一道剑意中竟蕴含了三道原始真意,而且三道真意都颇为纯粹,更恐怖的是彼此间如有连续般,不仅真意交融,更重要的是隐隐有什么要化生一般。
“难道...”
一剑君瞳孔猛地一缩。
下一瞬。
他目光之中,及至身前的剑意竟从无形化作有形,一个无面人脸竟是现于身前,紧跟着,无面人脸上裂开一道缝,继而缝隙大张。
吼!
惊声暴吼声中,一股空寂决绝的寂灭剑意如似从天而降一般,将一剑君整个人完全笼罩住,只让他觉得整片天地随同他一起凋零寂灭。
“这是...原始剑道中最强的一剑贯四法--原始寂灭杀剑!”
一旁的邵世延看着这一剑不由胆战心惊起来,目中现出一二忧色,他很清楚所谓的剑修以剑论道是什么含义。
剑修以性命交托自身剑道,以剑论道,等若以性命相搏,哪怕性命无碍,可彼此同修原始剑道,剑意交击之下,若是被对方破了自身剑道,等若其他法修被破了道心一般!
就在邵世延的目光中,一剑君终于动了。
“不错,这寂灭杀剑味儿很正,不愧是祖灵教出来的,但...还嫩了点!”
呛!
一声剑鸣冲天而起。
就见一剑君整个人好似化作了一把暗红长剑,剑锋猛震间,万道剑光暴现,刹那间,便将周身一切搅碎尽灭。
极道之剑!
毁绝万物,破灭时与空,唯剩下‘我’与‘无’。
万物不存,时空破灭,唯我永恒于‘无’,你还如何寂灭?!
两道剑意暂时还未直接对撞,但已然各自荡开剑道真意,以一剑君身周的方寸天地为战场,间接拼了一剑。
以极化无,隔绝寂灭,剑十的锋锐被挫,可谓输了半着。
不过剑十好似很淡然,仿佛知道如今的自己面对一剑君时尚有所欠缺一般。
“自然是嫩的,否则与你约战便该在今日!”
然而说是这般说,剑十目中剑光猛地暴现,一对黑色瞳仁竟是悄然花去,双眼尽白之间,那从天而降的剑意猛地一个转圜间,竟归于一点,而后直坠而下。
“这是...归一之法?极凶杀灭尽归寂灭,四法借归一剑意融为一体,化生最为纯粹的寂灭剑意?”
一旁的邵世延目中异彩连连,两大原始剑道高手的过招,近距离目睹下,他也是所获颇多。
“哼!花里胡哨,剑意越多越驳杂,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开杂货铺子的,本君倒要看看你的寂灭剑意有多纯粹!”
话音未落,那把暗红长剑冲天而起,朝着归于一点的寂灭剑意直直撞去!
两者相撞之间,爆发出刺目的璀璨光芒,这光芒之中每一点都蕴含着狂猛的剑意。
邵世延侧过脸不敢再直视,也收回感知,他晓得到了这一步,已然不是目下的他可以涉及的层面,强行观悟,只能伤及剑魂。
半晌后,周遭一切尽复旧观,邵世延就见自家师尊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剑十依旧一脸的云淡风轻,但似乎比之刚才退了半步。
“应该是师父赢了,不过以剑论道并非斗法,这剑十纯以自身寂灭剑意逼的师父化现极化剑魂态,仔细说来,胜负却是...”
这时,一剑君开口道:“三年后的约战,本君应了。”
说完,一剑君转头看了邵世延一眼,邵世延还在琢磨两者两下,一时间还没会意。
“笨蛋,原始剑令。”
听到自家师父出声提醒,邵世延才回过神来,直接取出一个麻袋递给了剑十。
剑十接过后,仔细看了一眼邵世延道:“你同修极,杀二剑,但心性不够绝厉,杀性也不够重,还不若学你师父专修极剑。”
听到剑十的指点,邵世延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应答,眼前的人吧,他能感觉出确实不是何炼,但与何炼又明显有极为紧密的联系。
好在一剑君不乐意,站出来道:
“哼!我徒弟还用不着你来教。”
不过剑十根本不鸟一剑君,看着邵世延继续道:“不过你七情丰满,喜怒从心,其实更适合以凶剑为原始法门。
他日若你想明白了,想改修凶剑,可来找我指点,毕竟你与本体有师徒之谊。”
一剑君听到这话脸都绿了,剑十却道继续道:“至于你师父,我看他撑不到四九重劫结束,就得化剑归虚,你日后可指望不上他。”
剑十说完这番话,也不管邵世延是何反应,身化剑虹,破空远去。
剑十这一走,邵世延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觉得大祸临头了。
“师父...”
啪。
邵世延刚喊了一句,就被一剑君兜头一巴掌打断,继而就听一剑君极是痛心的道:
“臭小子,荣家覆灭了,你这原始剑令就发不出去了?
若非你这杀心消散,何至于在这莽古山脉中砍了好些年尸怪都杀剑不成?!
你还想出山?
老子就是太惯着你了,今日起,你自己独自一人在这山中砍尸怪吧,杀剑不成,你敢走出这莽古山脉,老子打断你的腿。”
说完,一剑君脚下剑光一闪,整个人倏尔不见。
带上痛苦面具的邵世延却隐约间听到了一两声咳嗽声。
......
半年后。
黑龙潭以东二十多万里外的天绝峡谷上方,一场大战已近尾声。
轰!
天空中炸开数道巨大的碧色火团,两家赤色空天战舟在火团中化为灰烬,残骸从空中掉落。
那是碧色火团分明是裂空战舟所配置阵器聚合后的灵火--碧鳞焰,本是一阶的灵火,经过多重聚合后却达到堪比准三阶的灵火威能。
这等威能的灵火,在没有真丹乃至金丹修士的战场上,已然成了大杀器。
“胜过此役,天绝峡谷内的中品灵矿脉和云母精矿脉尽为我南宫家所有,八景门失去这两大资源点,日子越发艰难,想必支撑不了太久。”
裂空战舟上,一名南宫家的假丹修为的长须老者,满面带笑的捋着自己的长须。
旁边另一名假丹修为老者笑着道:
“没错,老祖力破天劫,乃是如今楚北位寥寥数位能在外间行走的化神修士之一,八景门也只能龟缩不出,待被我南宫家放干血后轰然倒塌。”
说着,这假丹修士往下方望了一眼,下面激烈的拼杀也已至尾声。
八景门面对南宫家越发锐利的攻势,也并非没有对策,虽无力组织攻势,但花费重金招揽了不少散修以及盟友势力中的筑基修士协助资源点的防御。
故而,此番天绝峡谷之役也颇为激烈,就见地面上已然尸横遍地,数百名修士葬身此地。
然而,所有人都未曾注意到,满地尸骸留出的血水渗入地面后,仿佛受到导引般,化作一道道血线,悄然的汇聚到了一处。
就在地底下方千米之处,一个血色元胎缓缓的跳动着,一张人脸从中映现出来。
“若是能吸取到一二结丹修士的精血,当有希望恢复到元婴期的实力,哪怕假丹修士也凑活啊。”
说着,血色元胎中的人脸显化出一双血瞳,目光仿佛能穿越重重阻碍一般,看到天穹中裂空战舟上的假丹修士。
血瞳之内,尽是贪婪之色,但很快又出现一丝警惕之色。
“还是忍一忍,这周遭的气息不太对劲,说不得会有什么变故。”
说话间,血瞳闭了起来,人脸正准备重新没入元胎,天穹上异变陡生!
唰。
就见裂空战舟正降低高度,陡然间,一道蓝光从裂空战舟驶过之处陡然现出,细细一看却是一张符!
“化海倾天符!”
裂空战舟上的长须假丹修士一眼认出这蓝色符箓后,满眼的惊惧之色,整个人忍不住战栗起来。
之所以如此,概因这‘化海倾天符’乃是准四阶的符箓,若是由精通符箓一道的修士御使,堪比外道成婴之辈的元婴修士一击!
另一名假丹老者则反应迅速,连忙吼道:“快,空间跳转!”
可惜来不及了。
刹那间,就见蓝色符箓上绽开一圈蓝芒,将整艘裂空战舟扩入其中。
紧跟着,裂空战舟上的南宫家修士就见周遭天地变幻,天穹之上,好似无有穷尽的海水,如似九天银河直坠而下;下方则化为一片蔚蓝汪洋,巨浪狂波汹涌而上。
轰!
巨浪狂波化作一道巨大的水龙卷,将裂空战舟冲上半空,大有倾覆天地之势的漫天海水则好似无数道狂猛激流咆哮直下。
咔嚓。
仅仅一合之间,裂空战舟的防御法罩便告破裂。
咔。
咔。
咔。
...
转眼之后,上冲的水龙卷和咆哮直下的狂猛激烈悉数打在裂空战舟的船体上,以坚硬著称的澜龟皮壳此时好似成了纸糊的一般,无数声断裂声响起。
砰!
终于,整艘裂空战舟化为了齑粉,倾天覆地的海水中,除开战舟残骸,就只有漂浮的尸骸。
一道人影在海水上方现出,仔细一看,竟是当年欲帮着荣莺莺侵门踏户的那位陇山君。
“南宫家想让我八景门就这般屈服,当真是做梦。”
陇山君目光冷厉,说话间一挥手,下方海水现出一个漩涡猛烈旋动起来,当中的战舟残骸和尸骸好似被海水吞噬了一般悄然无踪。
轰隆。
最后空中的海水轰然爆开,绵延开数十里,倾盆大雨如注而下。
同时,一个蓝色小光点飞入陇山君手中,那是符种,当中还包含着收获的战利品。
轰隆!
仿佛是为了应和这场暴雨,真正的天穹中惊雷爆响,陇山君忍不住颤动了下,随即就见他胸腹之处符箓隐现。
陇山君整个人随之气息全无,气机也转瞬消弭,天穹中的响动终于消停了,陇山君长出一口气。
“若无这‘隐劫符’,如今这世道当真是不敢在外行走,否则,天劫转瞬就要降下的。”
陇山君摇了摇头,转身就欲离去。
却不想就在他转身之际,一道黑色小光点倏尔而至身前,待陇山君看清楚黑色小光点的真面貌,顿时亡魂大冒!
“原始剑令!”
瞬间,陇山君想起了什么,连忙转头环视身周,仿佛在找寻什么。
“别找了,接不下本座一剑之辈,不配见到本座。”
陇山君听到这话,只觉是来自幽冥之地的索魂亡音,连忙道:“剑十君且住,在下...”
只是这番话还未说完,陇山君顿时只觉周遭天地凝固住了一般,一股绝大恐怖从心头升起。
同时,一道幽玄剑光自那恐怖之中化现而出,瞬间将陇山君整个人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