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关系有了实质性的突破,赵野和高小琴之间的亲密程度,可谓是一日千里,在私下相处中,两个人的粘糊劲,俨然已有了几分夫唱妇随的味道。
当然,在谈情说爱之余,他们也没有忘周蓉上大学的事。特别是高小琴,她在这件事上,尤其表现出了十二分的热忱。
赵野刚从吴满贵手上拿到推荐书,高小琴便不顾破瓜之苦,连连催着赵野带她回了趟吉春。
然后,不知她是怎么办到的,反正两个星期之后,当一封举荐周蓉去江辽大学报道的通知书,被邮递员送达吴家屯公社时,全村都引起了轰动了,一时之间各种流言甚嚣尘上。
而要说其中对谁震动最大的话,那就非村支书吴满贵莫属了,毕竟作为举荐人,他比其他人知道的内幕更多一些。
但恰恰就是由于这点,才让吴满贵对赵野的忌惮更深,因为他清楚的记得,他去送推荐证明时,曾听说今年由于名额有限,这事得开会讨论一下,就算有结果,也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绝不会这么快。
所以,当赵野如约前来给其送东西时,吴满贵表现的极为客气,话里话外都流露着巴结讨好。
赵野只稍微一琢磨,便猜到了吴满贵为何会如此前后不一,但他也是乐的装糊涂,毕竟他还要在吴家屯呆上几年,让这老小子心存顾忌,没什么不好的。
搞定了吴满贵以后,赵野并没有急着回吉春,而是一直呆到了八月末,估摸着周蓉的伤快好了,他这才施施然赶去了光字片。
到周家时,李素华母女正忙着在做午饭,见到赵野来了,两人反应各不相同。
周蓉眼里先是一喜,随即就马上把脸一板,显然对赵野这么久才来看自己很不满意。李素华呢,她的神情就值得玩味了,用亲热中带着几分疏远的表情问道:“是小野来啦,吃过了吗?”
听赵野说没有,李素华就道让他等等一起吃,然后又问:“那你今天来,是为了接周蓉回去吗?”
赵野笑着摆手:“不是为这个,是有一个大好事要告诉你们。”
听到这话,母女二人都是一愣,周蓉也顾不上和赵野置气了,惊讶的开口问道:“好事,是关于我的吗?”
“先不急,一会吃完饭再说,否则我怕你高兴的,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周蓉一脸不屑:“神神秘秘的,别是糊弄人吧!”
“你别给我玩激将法,这都是我玩剩下的。”
赵野一点都不上当,转头就和李素华拉起了家常:“婶儿,我叔今年该回来了吧?”
提起这個,李素华就唉声叹气:“唉,得到明年去了,说是三年才有一次探亲假。”
见母亲面露难过,负责烧火的周蓉不乐意了,对着赵野就嚷嚷:“哎,我说赵野,你会不会说话啊,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对,我是没某人会说话,但我却是说到做的,可不像有些人啊,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做事却一塌糊涂。”
听到这话从周蓉嘴里说出来,赵野觉得实在违和,便习惯性的出言讽刺起来。
“你!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就说一套做一套了,你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就说清楚,你想啊,要不是有我的话,你这会人在哪里,明年又该在哪里?以周叔对你的疼爱,明年说不定就去看你这个宝贝女儿了,哪还有空再回来和婶儿团聚。”
赵野这话还真不是信口开河,纵观人世间全剧,周家过年团聚是个很重要的情节,但由于周蓉的缘故,导致前十年周家就没过上一个好年。
第一回,周志刚去了贵州看女儿,根本就没回家。第二回,因冯化成瞎得瑟,李素华被害的脑淤血发作。第三回,人倒是都齐了,但看着宛如植物人一般的李素华,想来周家人也没有兴致过年。
周蓉当然不清楚自己在剧中的所作所为,只当赵野还是看她不顺眼。
“伱没完了是吧,那事不都过去了嘛,还说它干什么?”
赵野振振有词道:“你懂什么,我这是提醒你,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可别在同一个坑里栽倒第二次了。”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傻吗?”
“不好意思,是的。”赵野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甚至还不忘拉上李素华做垫背:“婶儿,您说,周蓉傻不傻?”
李素华意有所指的附和:“傻,我这闺女不止傻,还是个死脑筋!”
“妈,你怎么也跟着瞎起哄,我还是不是你女儿了?”
看到女儿急赤白脸的样子,李素华笑着安抚道:“行啦,我懒得和你争。小野,帮婶儿把桌子搬出来,咱们吃饭了。”
“得嘞,我这就去。”
半个小时后,三人刚吃完饭,周蓉就迫不及待的追问:“到底有什么好事,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李素华也道:“是啊,小野,快给婶儿说说。”
赵野笑了笑不说话,从怀里掏出通知书递到周蓉手里。
周蓉一头雾气的低头看去,就见最上面标题赫然写着:一九七一年大学入学通知书。
接着是正文:周蓉同志,接到通知起,请于十月十五日至十月三十一日,凭录取通知书到校报道入学,另附学校地址和注意事项若干……结尾盖章落款为江辽大学??委员会。
看完上面的内容后,周蓉彻底惊呆了,以至于李素华连着唤了好几声,她都没有丝毫回应。
见此情形,李素华只好向赵野求助:“小野,蓉儿这是咋地啦?”
赵野笑着回道:“婶儿,你就放心吧,周蓉这是高兴的傻了。你现在别的都不用管,就等着送她去上大学吧。”
“什么上大学,你都把我给绕糊涂了,我……”
李素华话才说了一半,就见周蓉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满脸不可思议的冲到赵野身旁,拉住他的手道:“这是真的嘛,你从哪弄来的?”
赵野起身将周蓉按了回去,一边示意她冷静,一边回复道:“肯定是真的,难不成我还敢伪造公文不成?”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怎么办到的?”
赵野解释说:“说来也是因缘际会,上回我从吉春回去,意外听到张二彪和人说起,今年吴家屯有个大学推荐名额。
我当时一寻思,这名额与其便宜了外人,还不如便宜自己人,于是就去找了吴满贵,给这老家伙送了些好处,结果你看到啦!”
赵野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李素华和周蓉又不傻,她们心下都明白,这所谓的好处,绝对不会是个小数目,要不然人家凭什么,把这天大的好处给你。
想到这一点,李素华就觉得格外过意不去:“小野,你看这怎么说的,婶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要不你告诉婶儿你花了多少钱,婶儿都拿给你。”
赵野摆手拒绝道:“真不用这么客套,对我来说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此时已从激动之中缓过神来的周蓉,却想到了一个问题,赶忙问道:“就这一个名额,那你、你和小琴怎么办?”
赵野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回道:“你忘了我们两个的出身了?”
周蓉愣了下,脸上神情开始变幻不定,随后忽然转头对李素华道:“妈,你去乔婶儿家溜个弯,我和赵野有话要说。”
李素华听后,眼睛在赵野和女儿之间来回扫视了好几遍,最终轻叹一声出了屋子,选择将空间留给了二人。
等李素华这一走,房内的气氛陷入了诡异,周蓉盯着赵野的脸,态度异常认真的问道:“你老实说,你这么做是不是为了支开我?”
赵野言不由衷的反问:“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支开你?”
“你自己心里清楚,反正你今天必须给我个痛快话。”
赵野就烦周蓉这种偏执狂,但为了顺利将其忽悠走,他还不能发脾气,只能耐着性子劝道:
“周蓉,拜托你成熟一点好不好,别总是动不动就耍你的小性子。与其去纠结那些有的没的,不如好好把握这个机会,你不是小孩子了,应该能明白这个上大学的名额有多么珍贵。”
“我当然明白这个机会有多难得,可我更加想知道,你赵野这么做是出于什么目的,别说是为了补偿我?”
眼见好说不行,赵野干脆反其道而行之:“你想多了,我又没有对不起你,干嘛要补偿你?我这么跟你说吧,这个名额呢,一开始我是弄来给自己用的,可事到临头才发觉用不上,去问高小琴吧,结果她跟我情况一样。
如此一来,你自个说,这个名额我该给谁,总不能给黄新华他们吧?不过,你要实在不想接受,那也不用强求,我就不信了,这么个好处还能送不出去!”
说着,他便作势要把通知书拿回来,周蓉果然就吃这一套,下意识就往后躲了躲,嘴里说道:“你干什么,送出去东西,哪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赵野笑了:“呦,不觉得勉强了?”
周蓉撇了撇嘴:“我又不是真傻,怎么会觉得勉强,我只是想弄清楚你的真实意图,这有什么错?”
说到这里,她重新看了看录取通知书,感叹:“哎,还真别说,你这人虽说嘴巴毒了一些,但也确实有几把刷子,竟然能弄到大学的入学名额。”
听到这话,赵野故意捂着胸口,做出心痛的架势。
“快别提了,一说这个我就难受,人家河源乡知青办最初要推荐别人,是我觉得不能就这么放弃,便求了高小琴疏通关系,好不容易才把这事做成。可谁成想,我废了这么大力气,到头来却便宜了你,你说气人不气人!”
周蓉好像信以为真,口中幸灾乐祸道:“这就叫机关算尽太聪明,枉为他人做嫁衣!”
“嘿,周蓉,你这就有点忘恩负义了吧?我给了你这么大个好处,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怎么还出言讥讽呢?”
周蓉回了个挑衅的神情:“我倒是想回报你,可就怕你不敢要啊!”
“瞧你,真不禁逗!”赵野生怕周蓉说出以身相许的话来,连忙打了个哈哈:“我们是打小就认识的交情,互相帮助是天经地义的事,我怎么可能要你的回报呢?”
“也对,是我想多了,你之前总是和别人说和我是青梅竹马,我是不该和你太客气!”
赵野深吸了口气,他突然发觉,周蓉这娘们一旦放开了,自己貌似有些招架不住,赶忙岔开话:“不跟你扯淡了,我还要去涂志强家一趟,走了啊,不送。”
说完,他便直接溜之大吉,周蓉追到门口没有追上,只能朝着背影喊道:“你等一等,那我放在吴家屯的东西怎么办?”
人已到了周家院外的赵野,头也不回的道:“你不用管了,月底你走之前,我会给你送回来的。”
望着赵野远去的狼狈身影,周蓉自言自语道:“哼,真把我当二傻子了,你越想甩开我,我就越不如你意,气死你!”
…………
说回赵野这边,他从光字片出来以后,正准备去水自流那打探一下骆士宾的近况,不成想在经过一个路口时,却不经意间瞥见,周秉昆骑着车从前面一闪而过。
如果是周末的话,那赵野肯定不会当回事,但偏偏今天是礼拜四,这就不免让他有些好奇,因为按道理来说,周秉昆应该在木材厂上班才对。
琢磨不出名堂后,赵野索性改变了路线,远远坠在周秉昆身后,打算跟着去瞧瞧,看这小子在搞什么鬼。
如此,就在周秉昆不知情的情况下,两个人一前一后,各骑着自行车,从光字片一路穿过好几条街道,最后来到了同乐区主干道。
到了那里之后,周秉昆改为步行,推着自行车往东走了大约二百米,然后就停了下来,痴痴望着马路对面的红星电影院,确切的说,应该是电影院门口一辆小推车前,正叫卖着冰棍和糖葫芦,扎着一对麻花辫的姑娘。